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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世禄部。
飘忽不定的雪花随风而落,候世禄激荡不已的神情注视着前方,八旗兵马上就要冲杀过来了,因为已经可以听见远处传来马群震撼奔腾的马蹄声。
候世禄知道今天自己是九死一生了,手里紧握长刀并用布条缠上,因为只有这样缠上布条,明军才能在大雪的天气里于战斗中不至于打滑武器。
候世禄回想自己的一生,一家人从祖上开始就为国效力,自己也分外尽忠大明,受到朝廷的重用,由世职累官至凉州副总兵。辽东女真人开始祸乱大明以后,朝廷愈发重视武官,再诏擢候世禄为总兵官,受命提凉州兵入辽增援经略熊廷弼,候世禄与女真人作战勇敢精悍,建立了不少战功。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主辽事以后,依然倚任候世禄为几大总兵之一。
天启元年的时候,袁应泰议复抚顺和清河,以候世禄及姜弼、梁仲善三总兵各率兵一万驻清河外围,于是三路人马受命齐聚清河外围备战。但是还没有开战,辽阳已经被女真人攻破,女真人再趁势突袭清河过来,正遇梁仲善所部,总兵梁仲善奋勇与战,候世禄及姜弼部得知梁仲善部正被女真人突袭攻打,急忙赶来支援梁仲善部,三部与女真人混战起来。总兵梁仲善奋勇死战女真人的围攻,候世禄及姜弼率兵于外围强攻女真人的重围,但是没有击穿,总兵梁仲善最终战死,候世禄及姜弼二人及其所部也身负重伤,于是溃围而出。过后,朝廷命令身负重伤的候世禄率领凉州兵,移镇到固原休整,寻用候世禄为固原总兵,继续为朝廷效力。
天启六年的时候,朝廷以军政问题罢了候世禄的官职。天启七年,宁、锦再次告警,朝廷又命令候世禄率领自己的家丁赴关听调,候世禄立即召集三千家丁赶来前屯镇守,及到前屯以后,朝廷见候世禄有忠勇之心再以故官命令候世禄镇守山海关。
时光转瞬已经到了崇祯元年,崇祯帝开始调度各方镇守的将兵位置,命令候世禄部移镇宣府,于是候世禄受命成了宣府总兵。宣府所在的位置在北京的西北方,蓟州在北京的东北方,而宣府的左边不远就是大同镇,大同总兵满桂镇守在那里。
大同和宣府、蓟州三个重镇呈半月形守护着北京城的北方,除了辽东和山海关以外是北京城最重要的壁垒,所以大明历来在这些地方部署重兵,以防备和出兵蒙古和今天的后金八旗兵。
候世禄骑着战马立在雪地里,天空飘忽着大雪,战马的鼻孔里呼出热气,五千宣府明军严阵以待,已经做好了与后金八旗兵决战的准备。
候世禄部的一千五骑兵分成左右两翼,每翼七百五,部署在左右二翼,中间是候世禄的中军三千五百人,为各兵种混成。候世禄在各要道布置了几重防马栏,以防备八旗兵的骑兵冲击。
候世禄得知正要冲杀自己而来的是代善部,兵力达到一万骑兵的数量,是自己宣府兵的两倍且全部是骑兵。于是候世禄命令部队,不能远离德胜门,因为这样才可以得到城墙上城内守军的支援。候世禄又命令传令兵要时刻保持与满桂部的联系,以保持最佳最及时的共同作战方针。
代善部。
八旗兵分成左中右三部开始冒着大风于风雪中,开始向候世禄部冲杀过去。
代善自领中路四千骑兵,于稍后的冲击位置慢速接近候世禄部中军,左右两翼各是三千八旗骑兵,长途跋涉率先包抄冲击候世禄部的左右两翼。
风雪中一片清寒,空中飘落的雪花迷住了人眼,遮挡住了八旗兵万马奔腾冲击的景象。战马的铁蹄践踏在雪地里,所过之处,雪地被踩成黑白色,正红旗的八旗骑兵于风雪里极速的接近候世禄部。
战场中,人只能听见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其声此起彼伏颤动着大地,震慑着人心,激荡的血液在八旗兵和明军身体里流动着。马上你死我活的决战就要开始了,这是代善部的八旗兵正红旗和候世禄部的宣府明军的决战。
目前的形势是,候世禄的中军三千五百人面对的是代善的中军四千八旗骑兵,互相对峙。候世禄的左右二翼是各七百五十宣府骑兵,要各自对抗三千八旗骑兵。
代善部的左右两翼呈箭头的攻击阵型,以极快的速度于风雪中向候世禄部的两翼冲杀而来。顿时在明军的眼前未见敌人模样先听见由远及近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又在朦胧的视线里,看见远处雪花后面有一片黑压压的群体在蠢蠢欲动着。
接着八旗骑兵陆续出现在大风大雪中,已经展现在明军的近处了,这时各只有七百五十骑兵的明军两翼,才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三千八旗骑兵。
明军两翼在风雪中,视线受到影响,又遇天寒地冻的天气,再被八旗骑兵万马奔腾于四处的马蹄声所震撼。急急忙忙的开始向风雪中冲锋陷阵而来的八旗骑兵开始放箭,但是八旗兵一转眼已经杀到了眼前,两军开始互相攻杀起来。
候世禄骑着战马立在中军前面,身边往来着传令兵的身影,受到风雪的影响,候世禄只知道八旗兵正快速冲杀自己的左右二翼,但是视线中只有模模糊糊飘落的雪花,看不真切远处的战况。
候世禄希望听到传令兵带来左右二翼好的消息,但是消息却越来越坏,而面前不远处的代善亲率的四千八旗骑兵中军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候世禄知道代善的意图,只要自己的中军所有动作,或是支援左右二翼或是撤退德胜门,代善就会指挥中军向自己掩杀过来。候世禄心想,如果不救自己的左右二翼,那么左右二翼的一千五百宣府骑兵一定完了,但是去救的话,代善一定会向自己攻杀突击过来,怎么办呢?
候世禄还正在思想如何进兵的时候,代善已经指挥自己的中军开始于风雪中向自己冲杀而来。
排成三排的正红旗中军,正层层叠叠黑压压一片于奔腾的马蹄声助威中杀向候世禄中军,顿时战场中杀喊声震天响、地动人摇,寒风大雪也镇不住八旗兵其势,马蹄声越来越急和近了。
这时候世禄得到传令兵传来坏消息,自己的左右二翼已经被正红旗的左右两翼击穿并溃逃。候世禄再转头看向杀将自己而来的代善指挥的四千八旗骑兵,知道已经没有了胜算,于是命令中军边打边撤向德胜门城墙下,但是代善的中军和左右两翼已经追杀到了自己的尾部,两军开始混战起来。
一会儿,候世禄的中路就顶不住三面的围攻和冲杀,损失掉一半的兵力这才退回到德胜门城下。代善意图歼灭候世禄部,命令八旗骑兵继续追杀,但是不知道风雪的背后已经到了德胜门的城墙下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德胜门城墙上这时传出震耳欲聋的炮声,这正是城上架着的红衣大炮开火的声音。
冒进追击候世禄的八旗骑兵,顿时被城上的炮火和弓箭打得人仰马翻,八旗兵损失不小,但是依然追击着候世禄部。一会儿,代善知道歼灭不了候世禄部了,于是下令停止对候世禄部的攻击,以保存自己的实力,于是在德胜门的不远处和候世禄的残部对峙起来。
“立刻传报皇上,说候世禄部已经被击溃,我部已经封锁住了德胜门东北面并与之对峙。”代善骑在战马上,命令身前半跪着的传令兵。
“喳……”传令兵领命后骑上战马往皇太极部奔去。
候世禄部。
候世禄身负重伤率领残兵败将退回德胜门外自己的营寨,死守不出,五千兵将已经损失掉大半,还剩一千多人了。
朝廷知道了候世禄战败的消息,知道敌我兵力本悬殊,候世禄率领宣府兵已经尽力奋战八旗兵,不输大明气势和气节,虽败犹荣。崇祯帝立即派王承恩前来慰问候世禄,带来了医官和食物,候世禄很是感动。
王承恩看过了候世禄的伤势以后,又在营寨四处巡视了一回,自己也落下泪来,看见遍地都是伤兵败足,唉声叹气此起彼伏,愤恨大明有今日皆是前朝埋下的祸根,但是此话只能深藏在心底,敢怒不敢言更不能言。
王承恩临行前又来到候世禄的营帐,候世禄已经不能起床了,只是瞪着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王公公,出去何从?”候世禄问道。
“奴婢还要去满桂部,巡视慰问,再禀报皇上。”王承恩道。
“王公公,定要替我向满总兵传话,望他奋勇杀敌,保卫大明呀。”候世禄哀声道。
“奴婢记下了。”王承恩道。
“王公公,臣不能杀败八旗兵,是臣无能啊。”候世禄哀声道。
“候总兵,你已经尽力了,当年你被朝廷奸人弹劾罢官,当朝廷再次宣召你时,你依然领命率领家丁赶到山海关,可见你是一片忠心啊。”王承恩娓娓道来。
“王公公你还记得在下过去的事情啊。”候世禄道。
“这个事情不是我记得的,而是皇上和我提起的,你们这些总兵们每一个人,皇上都用一个册子记下了你们的全部。”王承恩娓娓道来。
“皇上啊,大明啊……”候世禄哀声长叹道。
候世禄和王承恩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而是都双眼湿润的看着对方,两人的心里都抱着相同的理想,那就是保卫大明尽忠大明,死而后已。
然后,王承恩的背影就在营帐中于候世禄的目光里渐渐离开,奔去满桂部的战场而去。临行前,王承恩命令医官好生照料候世禄,感动得候世禄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王承恩出得候世禄的营帐,外面迎接他的是漫天的雪花,雪花还是那么的纯洁不沾一丝尘土,但是层层降落的雪花后面,就是代善的正红旗八旗兵。
王承恩伸出手,迎接片片落雪,低头看着手上的雪花,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完美无瑕,这是多么美好的事物啊。
王承恩骑上战马,率领着一队人马向满桂部而去,心里想着,要是满桂部也战败了,大明会怎样啊。接着摇着头又想,要是袁崇焕在广渠门也战败了,大明难道会如何,王承恩不敢想下去了。
*** *** ***
满桂部。
大同总兵满桂的身影立在纷飞的风雪中,他身穿着黑色的棉甲套服,脚穿灰色的短革靴,左手抬高遮挡在眼前以挡无情的风雪,右手弯曲紧握腰间挂着的长刀。
满桂的身后立着几员手下大将,分别是黑云龙、麻登云、孙祖寿等将,再后面就是五千大同骑兵,这些骑兵就是目前大明能够调动得到的最精锐兵力,他们的身影朦朦胧胧的立在纷飞飘忽不定的风雪中,不动如山似的守护着德胜门的前方。
风雪的背后看不真切,但是满桂和大同兵将们可以听见济尔哈朗部的正黄旗骑兵那震耳欲聋马群冲锋的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了。
满桂肃静的脸上,他那一双闪着精光的星目仰首望望苍天,苍天上只有飘落的白雪而不见天。满桂接着又俯首看向脚下那厚厚的雪地,脚上的短革靴已经有一小半陷在雪中。满桂又半蹲下穿着厚重黑色棉甲套服的身子,用绑着布带的左手捞起一手白雪,然后慢慢擦拭着右手中的长刀。
满桂铁盔上的盔樱迎着风雪飘扬在空中,那盔樱是鲜红色的,配合着他身上的黑色棉甲套服和天地间这个白色的世界,显得分外夺目和鲜明,就如同满桂体内流动的鲜血沸腾一般充满着斗志。
满桂站起身子,接着亲兵把他的战马牵到了满桂的身边。满桂湿润的目光从手中的长刀上面移目到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战马身上,战马桂龙用坚定的目光瞧着主人,马鼻中不停呼出热气并喘息着,桂龙用一只马蹄断断续续的蹬在雪地上,桂龙这是在催促着主人上马准备开战了。
满桂看着战马桂龙的眼睛,自己轻轻的点点头,用熟练的动作翻身上马,接着满桂又用自己缠满布带的手最后抚摸了一下战马桂龙的马鬃,桂龙于是仰首啸叫几声回应它的主人。
满桂把大同骑兵亦分为左右翼和中军,自己和大将孙祖寿统领中军,兵力为三千骑兵,黑云龙统领右翼,兵力为一千骑兵,麻登云统领左翼,兵力亦为一千骑兵。
满桂骑着战马缓辔而行,来到大同骑兵阵前,满桂催动战马在阵前慢慢的横向行走。满桂一手紧握马缰绳,一手时刻紧握着手中的长刀,那长刀的刀身打磨得光滑异常,正释放出一阵阵精光。
战马桂龙不时也仰首啸叫起来,带动着大同骑兵坐下的战马们也附和啸叫起来,似乎在说,尽忠的时刻到了,大家奋勇向前,为了大明冲锋陷阵、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大明永存,大明永存,大明永存。”满桂鼓足胸中之气大喊道。
“大明永存,皇上万岁,大明永存,皇上万岁。”孙祖寿和黑云龙、麻登云等将立即呐喊回应道。
“杀……杀……杀……杀……杀……杀……”大同兵将们呐喊道。
满桂湿润又闪着精光的星目看着手下的大同兵将们,心里知道将士们的斗志昂扬,于是心中的底气和勇气倍增,知道可以一战。
“济尔哈朗亲率中军六千骑兵正向我部中军攻来,其左右翼各两千骑兵迂回至我军左右侧翼对峙。”这时传令兵前来向大同总兵满桂禀报。
满桂一听传令兵的话,已经知道了济尔哈朗正黄旗的意图,敌军是要以其兵力充足的中军直接冲杀自己的本阵,如果明军的左右二翼回来支援中军,那么济尔哈朗的正黄旗左右二翼就会趁机进攻明军的左右二翼予以歼灭。目前的形势是,满桂知道自己不能调动左右二翼回兵支援自己,而要命令明军的左右二翼死守中军的左右侧翼,自己再亲率中军的三千骑兵硬抗济尔哈朗的中军六千骑兵。
还有一个作战方案就是,明军舍弃中军的部署,而是把中军迅速的调动到左翼或者右翼,再联合起来以优势的兵力迅速歼灭正黄旗的左翼或者右翼,如果顺利的话再快速调转矛头迂回进攻济尔哈朗的中军尾部,等正黄旗受到奇袭以后,明军的另一侧翼再向前冲杀正黄旗的中军正面、予以两面夹击。但是满桂知道,这个作战方案会冒极大的风险,但是如果用第一个作战方案的话,明军各部兵力将面对正黄旗优势兵力的进攻而胜算渺茫,更何况后金军的中军还有皇太极的三万八旗兵虎视眈眈着。
满桂肃静的思考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大明的存亡,满桂已经做好了流尽最后一滴热血的准备。
*** *** ***
满桂生于军职世家,生于万历二十二年的宣府,世居于宣府。满桂成年后屡立战功,朝廷却未给他一官半职,二十多岁才当上总旗,又过几年当上百户长,三十以后才受到提拔和推荐依次做了潮河川守备、黄土岭守备、石塘路游击、喜峰口参将,但都是一些虾兵蟹将的职位,没有得到朝廷的重用。
满桂受到重用还要从天启二年说起,那个时候孙承宗出任边帅镇守山海关,满桂才得识孙承宗。从此得到了孙承宗的重用,提拔满桂担任山海关副总兵,叫他负责中军里的诸多重要事务。孙承宗来到山海关以后,来进见他的文武官员不少,但是孙承宗慧眼识珠一眼相中了性格粗鲁的满桂,因为孙承宗一眼就看出了满桂是忠诚勇敢的人,不讲究声色又能够和兵士们有难同当、患难与共。
天启三年的时候,孙承宗打算对女真人步步逼近,把战线推移到山海关以北的宁远城,因为这样一可增加明军反攻女真人的力量,亦可增加女真人南下的阻挡壁垒。但是考虑镇守宁远的将领派谁去的时候,一时拿不定主意。手下猛将马世龙推荐孙谏和李承先,孙承宗摇头没有同意,只是看着与满桂同年出生的马世龙摇一下头。手下的袁崇焕、茅元仪又推荐满桂可以担任,孙承宗知道负责中军的满桂是最佳的人选,点了一下头,于是派袁崇焕和满桂同去镇守宁远城并修复此城。期间,手下猛将和满桂同年的马世龙不相信满桂有能力镇守宁远,受到了孙承宗的斥责。从此以后满桂和袁崇焕在宁远苦心经营宁远城,使其成为了辽东的重镇。
袁崇焕和满桂来到宁远以后,触动了在宁远东郊放牧的蒙古部落的利益,辽东各处百姓听闻袁崇焕和满桂把宁远经营的很好,安定太平,于是都来归附宁远。
但是路过宁远东郊的时候,都被蒙古部落抢劫,孙承宗很忧虑此事。孙承宗于是准备进攻东郊的蒙古部落,于天启四年二月,督师孙承宗派满桂和总兵官尤世禄统领明军在大凌河突袭蒙古部落并打败了他们,蒙古部落于是西撤退回了自己的草原,从此辽东过来归附宁远的百姓不再受到蒙古人的抢劫和杀戮。
孙承宗又派性格粗鲁的满桂去处理那些阳奉阴违的蒙古部落,拱兔、炒花、宰赛等部落,由于满桂和他们的性格相近,满桂很好的处理了归顺蒙古部落和明朝的关系,原来每年发给蒙古部落的抚赏银也为朝廷节省了下来。
袁崇焕和满桂来到宁远镇守之前,宁远城里城外到处都是野草遍地、荒丘废墟、人丁凋零,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住在此处了。袁崇焕和满桂看到这里的情况以后,决定痛下决心治理宁远,于是发动军民五万家在宁远城外屯田,一时宁远的经济得到了不断的发展,归附过来的辽东百姓慕名而来,城外屯田和耕种的范围逐渐增多超过了五十里远,百姓和军民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除了女真人坚持造反对明发动战争以外,就连蒙古部落也越来越多的归顺过来。
孙承宗知道了满桂和袁崇焕两员大将在宁远经营得有声有色、不负朝廷和自己的众望,兴高采烈地的据实上报朝廷,朝廷派人核查以后属实。天启帝于是下诏提拔满桂为都督佥事,加官衔为总兵,此年满桂已经三十岁,遇见孙承宗以后,满桂终于达到自己人生的高潮。
孙承宗对满桂是很欣慰的,自己镇守辽东以来,每日日理万机、疲于应付。
但是手下的满桂、赵率教都不负众望,不负自己对他们的提拔之恩,帮助自己镇守辽东和经营辽东,辽东的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于是,孙承宗命令满桂掌管辽东的后部,赵率教掌管前部,让他们互为犄角、互相帮助,而孙承宗自己掌管中军。各将领各司其责,一起兢兢业业的为大明美好的明天和太平安定的辽东打下坚实的基础。之后,督饷郎中杨呈秀克扣军粮、贪污肥私,被满桂查处。又有袁崇焕的副将徐涟因为饷银问题激发兵变,率兵包围袁崇焕的公署,因为害怕满桂的勇猛而不敢包围他。满桂之后率兵解救了袁崇焕,再一起平定了兵变肇事者,余下的兵卒都被安抚各自归营。
宁远的发展过了两年之后,到了天启六年,后金势要拔除宁远这个阻挡自己南下的钉子。于正月二十三日派兵十万余八旗兵进攻宁远,至二十四日的时候已经把宁远城包围,满桂和袁崇焕决定死守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劳动成果宁远。后金军经过两日的苦战,在宁远城的西南城角和城南都进攻失败,后金大军均不能攻克宁远,又受到城内的西洋红夷大炮的炮击后金兵被杀伤众多,损失数万。于是后金无奈只好撤军,所过之处的城外地方全部被洗劫一空,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哀嚎声。天启帝知道了宁远大捷的消息以后,大喜不已,下旨提拔满桂为都督同知,实际上为总兵官,后来又加封满桂为右都督,荫子副千户,世袭。最后再加封满桂为左都督,此年满桂三十二岁。
宁远大捷一役造成了好的后果,但也造成了明军将领间不和的开始,更间接的影响了辽东的大局演变。此战中,满桂多次受到天启帝的封赏,其他的将领却封赏不足,于是开始羡慕嫉妒记恨疏远满桂,认为宁远大捷不是满桂一个人的,为何朝廷只重赏他一个人呢?
宁远大捷之前,满桂和赵率教的关系非常不错,常有往来、英雄相惜。但是宁远之战的时候,赵率教以各种理由为搪塞没有亲自率兵前来援救宁远。如果不是满桂和袁崇焕死守住了宁远,宁远早就被后金攻下了。于是满桂从此很记恨赵率教在万难之中没有来救援自己,满桂和赵率教开始因为这件事情互相指责起来。
将领之间的不和越来越发展严重,袁崇焕也开始和满桂不和起来,还向朝廷上疏请朝廷把满桂抽调到别的兵镇,以免影响辽东的大局。朝廷无法调和以后,只得把满桂于同年闰六月以原职在中军府办理佥书的事务,而关外的事权都交给了赵率教。此事最后各方拉拉扯扯不好收场,当时的督师王之臣也调解不了。
朝廷把满桂调离关外以后,袁崇焕在关外独自难以支撑局势,寸步难行,同时也想着以大明的大局为重,于是又向朝廷上疏请求调满桂回来镇守山海关。这正合天启帝的意思,于是朝廷命令满桂挂印移镇山海关,同时天启帝还任命满桂兼任统领关外四路及燕河、建昌等地的驻军,接着又赐下尚方宝剑给满桂,大明皇帝的对满桂的这份敬爱一直延续到崇祯二年满桂英勇战死的那一刻……
时间到了天启七年,也就是天启帝生命的最后一年,后金不甘心去年的失败,于五月再次出兵十万余同时进攻锦州和宁远。身在山海关的满桂知道了以后,立即亲率手下的明军前去救援,在宁远城外与后金军展开血战,击穿了后金包围宁远的重围而进入了宁远城中。这个时候,城中的袁崇焕终于对满桂的大仁大义敬佩万分,两人捐弃前嫌、大义释然、开怀大笑起来,两人共同商议如何抵御凶猛的后金军。满桂部进入宁远不久,后金大军支援过来重新包围了宁远城,满桂和袁崇焕商议,自己率兵出城迎战后金军,让袁崇焕死守宁远城。接着,满桂亲率副将尤世威和明军出城硬抗后金的八旗兵,血战数个时辰,袁崇焕在城上用大炮配合,满桂身负重伤终于击退后金大军,等后金大军一退,满桂自己也倒在了战场的血泊中,袁崇焕流泪满面的赶出城来把满桂接入城中医治。
朝廷知道宁锦大捷的消息以后,大加赞赏满桂的忠义,加封满桂为太子太师,世荫锦衣佥事。袁崇焕被弹劾以后,接任的督师王之臣十分推崇满桂,上疏请朝廷再次派满桂镇守宁远,以挡后金凶猛的八旗兵。这时,蒙古的许多部落发生分崩离析和内乱不止,满桂和督师王之臣趁机收纳了十几万蒙古人归顺明军,从中又挑选出数万精锐效命朝廷,朝廷再次赞扬满桂的卓越功勋,此年满桂三十三岁。
还是在天启七年,重病在身可怜兮兮的天启帝于八月终于没有挺过去而驾崩了,信王朱由检在各方角逐的因素下即帝位,接下了大明朝这个烂摊子。
天启帝驾崩的天启七年和崇祯元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严重影响辽东局势的事情。刚刚即帝位的崇祯帝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在大臣们的怂恿下也开始向各方手握重兵的将领显示皇威起来。崇祯帝下诏告诫辽东督师王之臣不要再蹈袁应泰和王化贞的覆辙,还连带批评满桂一意迎合自己的上司王之臣的主意不好。满桂颤抖着接下这份圣旨以后,心中不平有苦难言,于是上疏朝廷想要告病解职还乡宣府老家,从此不再带兵。朝廷和崇祯帝知道了以后,没有批准满桂的请求,因为朝廷只想在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面前耍耍皇威,辽东甚至全国各地的大局,还是要靠这些能征惯战知兵懂兵的人才去镇守的。
崇祯元年七月,辽东督师王之臣陷入朝廷的内斗被弹劾罢官,牵连到了满桂,因此满桂也被朝廷解职并召回了军府候命。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影响满桂命运的事情,大同总兵渠家桢和巡抚张翼明因为插部西侵,蒙古顺义王进入大同大肆掠夺而被朝廷制了死罪。于是朝廷就命令在军府待命的满桂接替他成为了大同总兵。
大同重镇本来就与满桂的老家宣府重镇接近,也算满桂的半个老家,满桂高兴的接任成为了大同总兵,满桂在崇祯朝再次得到重用。满桂到任以后,发现大同长期以来仗着朝廷和蒙古议和而怠慢防守,于是才被顺义王轻易西侵成功。朝廷被逼无赖给予插部大量抚赏,插部得到抚赏以后更加的小瞧明朝而不愿意离开大同境内。朝廷这次任命满桂为大同总兵,也有让满桂治理大同和击退蒙古插部的意思和命令在里面。
满桂到任大同以后,一经了解大同的状况,知道大同总兵并不是一个好差事而是烫手山芋。满桂面临着整顿大同边防战备和击败插部的重任,于是满桂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包括大同境内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八路七十二座城堡,每一座城堡满桂都亲自去视察和整顿吏治。从崇祯元年七月接任为大同总兵以后,满桂只准备了四个多月,于十一月至十二月在大同境内亲率大同兵将击败插部的顺义王,插部死伤数万兵力,之后插部退出大同境内,狼狈逃回了北方大草原。
满桂到任大同出任总兵以后,刚好一年零三个月的时候,皇太极就亲率后金大军避开袁崇焕的辽东防线,攻破了蓟州重镇的长城关卡,接着一路杀进明朝的京畿重地,很快就兵临城下北京城了。
皇太极进入京畿重地以后,朝廷立即颁布戒严令,宣召各路重镇的兵马进京护驾,满桂义不容辞的率领自己只调教了一年零三个月的五千大同骑兵营,赶到北京城来保卫大明朝,保护崇祯帝,击杀辽东作乱的女真人。
德胜门在满桂的眼里,也许今天就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但是满桂义不容辞堪当大任,和济尔哈朗部正黄旗的决战马上开始了……
空中还在飘落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妆点着天底下这座宏伟的北京城,这座命中注定要被染成血红色的大明京师的命运将会如何……
满桂最后仰首望天,脸上被落下的片片雪花轻抚着,天空的顶层是厚厚的云层,云层时而如墨飘逸,时而又云卷云舒……
*** *** ***
德胜门外。
正黄旗的骑兵出现在视野朦朦胧胧的风雪中,他们身穿着黄色的棉甲和铁盔,马群此起彼伏的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似的,这一部八旗兵正是正黄旗左翼的两千兵马。
正黄旗左翼得到的命令和右翼相同,就是两路同时夹击满桂部的左右两翼,如果成功了,满桂中军的大同兵马将受到正黄旗三路的夹击和冲杀。
对于女真人来说,现在正是建功立业报仇雪恨的重大时刻。而对于大明来说,现在是大明受到天灾人祸内忧外乱时还要抗击辽东反贼造反的卫国之战。
雪无情的在天上飘动着,并不会因为大明此刻的苦难而停歇,亦不会因为远道而来的女真人而迟缓,雪它依然在空中随风而扬,直到最终披在大地的身上。
正黄旗战马的铁蹄极速的在雪泥地上奔跑着,把雪白的雪地践踏成了黑白色,但寒冷和风雪阻拦不了女真人进攻的铁蹄步伐,因为他们在苦寒之地早已锻炼熟悉了寒冷的侵袭。
济尔哈朗中军的六千骑兵加上左右两翼各两千骑兵,三部一共是一万骑兵,向满桂部的正面和左右翼同时发动进攻和冲杀,誓要一鼓作气歼灭德胜门外满桂的大同骑兵营。候世禄部已经战败了,如果满桂的大同骑兵也失败或者被消灭了,那么德胜门的防守就难以为继了。
满桂部。
大同重镇的大同骑兵营沐浴在风雪里,虽然正面感到的杀气越来越浓了,但是满桂命令中军的三千骑兵快速的调动起来,趁着风雪的遮掩向麻登云统领的左翼快速集结。
满桂又命令黑云龙率领的右翼一千骑兵,拉长防线死守顶住正黄旗中军加右翼共八千骑兵的攻击和冲杀。满桂的意图是把中军的兵力快速的和左翼的兵马集结汇合,再以四千兵马的优势趁着风雪的掩护快速击败或者消灭正黄旗的左翼,最后再快速长途迂回攻打正黄旗的中军尾部。
不受控的热血在满桂的血管和心脏里沸腾,大同总兵官满桂知道这是大明决战的时刻同时也是自己决战的时刻到了,一双星目在冰寒的风雪里射出凌厉的精光。
满桂与孙祖寿率领着中军的三千骑兵在风雪里极速的奔驰,很快已经与在左翼候命的麻登云及其一千骑兵集结完毕,再马不停蹄的校准攻击的矛头,最后朝着正黄旗进攻中的左翼的两千骑兵硬抗冲杀过去……
满桂率领祖寿率和麻登云等将共四千骑兵,影像于弥蒙的风雪中蠢蠢欲动着,战马群亦在风雪中不停嘶叫着,就连它们也预感到生命释放光芒的时刻来到了……
满桂开始一声接着一声的嘶叫起来,声音响彻在德胜门外的风雪中,德胜门城头上响起战鼓阵的声响助威着他。坐下的战马桂龙也一声声嘶叫着回应他的主人,满桂握着长刀的大手因为决战在即而轻颤起来……
轻敌的正黄旗左翼的两千骑兵,没有料到满桂部的左翼兵力比自己还多,在即将接近时才发现满桂部的左翼兵力是自己的两倍,又不断听见从弥蒙风雪里传来一声响过一声摄人的嘶叫声而开始胆寒……
战马桂龙颈脖上的马鬃于风雪中起扬,随主人多年征战锻炼出的一生肌肉在漆亮的皮下随着奔腾此起彼伏,一声声齐宇轩扬的嘶叫声领导着大同四千战马群奋勇向正黄旗左翼挺近……
满桂部的中军和左翼兵马汇合以后,以箭头的阵型组成进攻矛头,硬抗惊慌失措的正黄旗左翼的中部,用力的刺入其中,正黄旗左翼于是被劈成了两半,混战开始了……
满桂骑着战马桂龙冲在进攻矛头的最前面,不光是此时,在过去的每时每刻都是如此,孙承宗正是看出了满桂能和兵将患难与共和对大明忠心耿耿才……
在大同兵与正黄旗左翼的局部战争中,满桂居中、孙祖寿居左、麻登云居右,满桂有此二员大将护住自己的两翼,于是义无反顾的不断向前冲杀,伴随着自己那一声接一声响彻云霄的嘶叫着,满桂体内沸腾的热血已经融化了体外侵袭自己的风和雪……
正黄旗左翼。
正黄旗左翼的兵将还没有反应过来,倍数于自己的大同兵马已经于风雪掩护中用力的刺入了自己的中部,此时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在正黄旗的八旗兵眼里,只见大同兵里有一将挥舞着长刀冲锋在前,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像不惧死生一般用最冒险和精准的进攻无情的冲杀正黄旗左翼。
在战争中,奇袭能够创造出最大的威力和战果,皇太极出奇兵长途奔袭攻破蓟州重镇的长城关卡如此,向满桂部左翼进攻的正黄旗于途中受到满桂的反突击亦如此,血战在所难免……
被满桂一马当先劈成两半的正黄旗左翼,开始和满桂部混战起来,黑白的雪泥地上突然染上了另外一种颜色,那是人和马鲜血的颜色……
血气和杀气顿时密布战场,八旗兵死战满桂的大同骑兵营,双方都一步不退,打到死为止,因为他们身后就是代表华夏民族的崇祯帝和代表女真人的皇太极期待的目光……
济尔哈朗部。
济尔哈朗统领的中军六千骑兵和右翼的两千骑兵,同时杀到满桂部原来中军位置前面的时候,只发现了黑云龙统领的满桂部右翼薄弱的兵马,眼前只有一千余明军骑兵,其余兵力不知所向。
济尔哈朗眼皮眨了几眼,命令中军的八旗兵加速开始进攻,先吃掉眼前的大同兵再说,其正黄旗右翼的八旗兵也接到了相同的命令向黑云龙统领的一千大同骑兵发动残酷进攻。
黑云龙面临着以一千兵马对抗女真人八千兵马的无情冲杀,更要分兵接下死守原来右翼和中军的阵地,为满桂率领的中军和左翼集结汇合以后吃掉正黄旗的左翼争取时间。
济尔哈朗统领正黄旗中军于风雪中杀到黑云龙部面前,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了德胜门城墙上的明军大炮攻击,造成了一些损失,但是没有迟缓勇猛非常的正黄旗的步伐。
黑云龙双手紧握长柄偃月刀率领自己所部的一千大同骑兵,同时硬抗正黄旗的中军和其右翼,眼前就是趁乱造反的女真人,身后就是代表大明尊严的德胜门还有大明的主子崇祯帝。
双方一接触,立刻混战起来,济尔哈朗在战场中拼命的想要找到黑云龙将其击杀,而黑云龙陷入了数倍兵力于自己的战争漩涡中疲于应付,正黄旗右翼的行为亦是相同。
满桂部。
满桂的脸上和身上已经在战斗中被溅满鲜血,身上的棉甲布满破痕和插着十数支弓箭,身上已经有多处创伤,但是满桂依然骑着战马桂龙冲杀在最前线。满桂知道只有自己冲锋在前,大同兵才会跟着自己奋勇向前,如果自己退了,明军的斗志也就退了……
“啊……呀……啊……啊……啊……”满桂不停嘶叫着。
满桂手中的长刀劈下,勇猛的八旗兵从马上倒下了,又一大喊的时候,惊愕中的八旗兵在马上被满桂砍掉头颅,战马桂龙再一冲锋过去,明军的攻击矛头刺入正黄旗的内部更深了……
十几个八旗兵发现了满桂,向他冲来,满桂左挡右架死战不退,心想或许要死了自己顶不住了。满桂心中瞬间回想起初遇督师孙承宗的时候,想起率领明军杀入重围救袁崇焕的时候,想起与赵率教反目成仇的时候,想起一年三个月前初上任大同总兵官抵抗蒙古入侵的时候,最后想起紫禁城里的崇祯帝期待又眼含稚嫩目光的眼睛……
“啊……呀……啊……啊……啊……”满桂湿润的目光中顿时又充满了力量。
消灭了四周的正黄旗左翼八旗兵以后,居左的孙祖寿和居右的麻登云正好领兵赶到满桂近前,立刻和正黄旗的八旗兵混战起来。
有孙祖寿和麻登云的回援,满桂终于可以停下歇上几口气了,人和马都在大口的喘气,在这个寒冷的风雪之中……
满桂急急忙忙的取出水袋喝了两口水和嚼了一块干粮,又给战马桂龙喂食了几把草料,疲累至极的身体这才舒缓过来。满桂接着又用手抚摸战马桂龙的马鬃,眼中充满怜惜的神色。
“今天,亏待你了,我的兄弟。”满桂抱歉道。
“咴咴咴……咴咴咴……咴咴咴咴咴咴……”战马桂龙热烈的回应主人嘶叫着。
满桂举着长刀骑着战马的背影再次杀入正黄旗左翼之中,一会儿以后,正黄旗左翼的两千名骑兵被击溃,余下的两三百名八旗兵开始溃逃而去。
满桂眼看那些被击溃而逃跑的两三百正黄旗左翼的骑兵,眼中并没有得胜的高兴,因为济尔哈朗统领的六千中军加两千右翼正在屠杀本部的右翼……
满桂抬头长望苍天,雪随风于厚厚的灰白云层下轻飘飘的落下,飘落在自己布满鲜血的棉甲和头盔上面,飘落在缺口和沾染血迹的长刀上面,最后被体内沸腾的热血燥热的身体所蒸发……
“尽忠报国雪舞刀……血战沙场寒雪飘……敌寇但见心胆寒……刀出头落雪未消”满桂仰望苍天气冲云霄道。
*** *** ***
济尔哈朗部。
空中错乱又飘飞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在济尔哈朗黄色棉甲的肩部,随着他立刻挥舞大刀的动作又被溅落下来,最后与红白黑混为一团的雪泥地融为一体。
济尔哈朗知道满桂一定是把中军抽调到侧翼去了,于是目前的选择就是尽快歼灭眼前的明军,然后再集合优势兵力寻找满桂部予以歼灭。满桂的想法也是相同的,他也是要尽快消灭正黄旗的侧翼,然后回过头来支援自己的侧翼。
济尔哈朗统领正黄旗的八旗兵奋勇向前,一定要抓紧时间消灭眼前的明军,然而有风雪的影响造成了双方视野上的困扰。
正黄旗中军的六千骑兵好像铜墙铁壁般在风雪中蠢蠢欲动,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般的朝黑云龙率领的右翼冲杀而来。
正黄旗马群的铁蹄声震耳欲聋,其威势震撼无比,随遇土坡而起伏、随遇坑洼而跌宕,骑兵的身影由远及近展现在黑云龙的眼里,黑云龙知道不敌,也只好硬抗待援了。
在两军相近之时,济尔哈朗命令正黄旗的骑兵改变阵型,化为五支矛头从五个方位刺入黑云龙部的明军阵型里面。
“啊……杀呀……”济尔哈朗大喊。
只有一千兵力的黑云龙部与正黄旗中军一经接触,立刻就被数倍于自己的正黄旗八旗兵所淹没并被打散,混战开始了。
济尔哈朗骑着战马毫无畏惧的直接撞到一名明军骑兵的战马侧身,对方的战马立即被撞倒倒地,然后济尔哈朗继续骑着战马赶到被压在马匹身下的明军士兵身前,举起大刀狠狠的朝对方的脑袋砍了下去……
济尔哈朗回过头瞧着自己身后的十几员八旗兵,紧握大刀的手平举空中往前挥动,示意他们向前冲锋。济尔哈朗身后得到命令的十几员八旗兵,立即发起冲锋经过济尔哈朗的身边冲杀而去……
济尔哈朗望着已经冲锋陷阵在自己身前的八旗兵们的背影,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自己也骑着战马投入到你死我活的战争之中……
*** *** ***
满桂部。
正黄旗的战斗力超乎满桂的预料,击溃正黄旗侧翼花去了很多时间,如果现在长途跋涉去攻击正黄旗中军的尾部的话,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话,等自己杀到正黄旗中军尾部的时候,黑云龙部已经被济尔哈朗消灭了。
满桂立即改变了作战计划,命令原中军和左翼的兵力立即集合,接着调转进攻矛头,然后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攻打正黄旗的中军正面,以挽救黑云龙率领的右翼。趁着有风雪的掩护,直接调转方向冲杀正黄旗的正面,一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突袭正黄旗,二可以最快的拯救黑云龙率领的右翼并一千名明军将士。
满桂把眼前准备杀回去的兵力还是分为三个部分,自己居中,孙祖寿居左、麻登云居右。满桂快速的排兵布阵以后,大同骑兵化成三支紧密贴近的矛头于弥蒙的风雪中,义无反顾的杀回去。战马的铁蹄声由慢至快,渐渐的转为极速了……
满桂心中的信念牢不可破毫不动摇,他要拯救自己的友军,他要守住大明的德胜门,他要保卫大明的天子崇祯帝,还要击败趁乱造反的女真人……
满桂知道现在每时每刻都不能耽误,因为黑云龙部的明军每时每刻都会有人牺牲,自己要是能早赶到一分一秒的话,就能多拯救一些将士的性命啊。
“大明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的皇上,女真人不思国泰民安和万民疾苦,反而趁着中原反贼肆掠之时,他们趁乱造反,我势要杀尽他们每一个人……”满桂在风雪中愤然怒吼道。
“大明永存……大明永存……大明永存……”将士们骑着战马在风雪中齐齐呐喊。
满桂骑在战马桂龙身上,又用伤痕累累的大手抚摸它颈上的马鬃,马鬃上面也是沾满了人的鲜血。满桂热泪盈眶,泪水终于挤满眼眶而顺着眼角慢慢的滑落,这不是懦弱的泪水,而是悲愤中的斗志和决心在燃烧,在每一个大明将士的心里燃烧,然后热血快速沸腾起来、彭拜起来。
大同的骑兵们在风雪里疾驰,战马们不时此起彼伏的嘶叫,如同风雪中翻涌的潮河一般,一往无前的朝着济尔哈朗的中军冲去……
*** *** ***
黑云龙部。
黑云龙率领右翼的大同骑兵在苦苦支撑顶住正黄旗的攻击,眼看就要顶不住了,黑云龙部已经大部阵亡。
黑云龙周围密密麻麻的围着正黄旗杀过来的八旗兵,八旗兵的重围越来越厚了,黑云龙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黑云龙坐下的战马已经在刚刚战死了,黑云龙现在只好徒步手握长刀与正黄旗的八旗兵战斗。
黑云龙眼看着身边的大同骑兵一个个的倒下,他们许许多多再也没有起来,黑云龙大喊他们一个个人的名字,有的黑云龙原以为已经战死的大同兵竟然又站起来战斗了……
黑云龙与为数不多是大同骑兵们背靠背的战斗,所部被正黄旗的八旗兵分割包围,许许多多的大同骑兵的战马已经英勇战死了,但是剩下的他们死死的坚守自己的阵地,死也不后退一步,因为背后就是大名的京师北京城,大明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停有正黄旗的八旗兵骑着战马从黑云龙的身边冲过,每一次冲锋过来,黑云龙的身边就会有大同兵战死。黑云龙挥舞着长刀奋力接战,为了保卫大明,为了掩护身边的明军,黑云龙身上已经有多处创伤了。
正黄旗无情的进攻着,正在他们以为就要消灭黑云龙部的时候,包围黑云龙的重围被人冲杀开了一个缺口,是满桂部赶到杀回来了……
“总兵官……”黑云龙看到大同总兵官满桂来了,浑身又再次燃起生的希望和战斗的勇气。
黑云龙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挥舞自己手中的长刀,疯狂的向八旗兵杀去。
“云龙……为了大明……奋勇死战……”满桂在远处朝黑云龙这边大声喊叫,他声音已经嘶哑了。他们之间隔着正黄旗厚厚的兵层,就像城墙那么厚那么坚固一般。
*** *** ***
济尔哈朗部。
济尔哈朗也察觉到了满桂部的出现,看来满桂的动作比自己的快。济尔哈朗心想自己依然有兵力上的优势,于是命令正黄旗分兵攻打黑云龙部和满桂部。
正黄旗的骑兵把战场围的水泄不通,满桂的身影时现时隐,就像汪洋中的孤舟一样。但是满桂每一次出现的时候,正黄旗的八旗兵都被击穿一个部分,满桂率大同骑兵不断的向前冲杀,逐渐靠近黑云龙部的残部。
济尔哈朗心想不能让满桂部和黑云龙残部合兵一处,不然那样战事更难收拾,济尔哈朗已经看出来满桂在这里出现以后,明军的斗志又昂扬了起来。
济尔哈朗派出重兵前去阻挡满桂部的攻势,但是都被满桂勇猛的消灭了、冲散了、击溃了……
济尔哈朗不断的调兵遣将想要消灭黑云龙部和满桂部,但是他们两部的明军越战越勇并逐渐靠拢,战况把济尔哈朗急的焦头烂额。
至从满桂部加入了这里战斗以后,双方混战的圈子逐渐被满桂带动着向德胜门城墙边拉扯和靠近。济尔哈朗知道要是靠近城墙的话,上面的火炮开始攻击,将产生大量杀伤和震惊战马群,战马要是被惊吓到,就不会那么听指挥了,就对战争极大的不利。
济尔哈朗立即命令正黄旗的八旗兵不要向接近城墙,但是战局依然被满桂部拉扯并带动向城墙边靠近。
*** *** ***
满桂部。
满桂知道八旗兵不敢靠近城墙,因为城墙上面有西洋的大炮队,于是命令大同兵将向城墙边慢慢挤压拉扯过去。如果济尔哈朗依然想要消灭明军,兵力就会被拉扯逐渐接近城墙。
满桂知道只要接近城墙,就保住了黑云龙部和自己,正黄旗尽管有兵力优势也将无能为力了。如果到时候他们不撤退,只要收到城墙上面强大的火炮攻击,那将不会是济尔哈朗希望看到的。
正黄旗的动向正如满桂所料,济尔哈朗不愿意到手的鸽子跑掉,命令正黄旗的八旗兵加强进攻,要在接近城墙边之前消灭满桂部的明军。如果在这里消灭了满桂部,那么后金的兵马攻进北京城就拭目以待了。
随着战况越来越焦灼并被满桂部拉扯逐渐接近德胜门旁边的城墙,城上的守城部队也开始慌乱起来。如果八旗兵接近城墙的话,就要开炮和放箭攻击他们,但是一开炮的话就会误伤满桂部的明军。
满桂在战场中奋战着,双眼已经杀红了,声音也喊哑而停止嘶叫了,但是双手挥舞砍杀的长刀更加的用力了。这时满桂也杀得筋疲力尽了,左右翼的孙祖寿和麻登云两部兵马也折损半数,但是满桂部拖住了正黄旗大量的兵力。
满桂为了大明,下定了杀身成仁的决心,命令传令兵向城墙上举旗示意向自己这边开炮,因为自己拖住的正黄旗的兵力最多最密。
德胜门城墙上的明军收到了满桂的信息,立即向朝廷禀报,朝廷下令德胜门城墙上的西洋火炮向正黄旗的八旗兵开炮……
与正黄旗的骑兵正杀得难解难分的满桂,用长刀左砍右劈杀出了一道道血路,把八旗兵慢慢的引向城墙边。八旗兵得到济尔哈朗死战击杀满桂的命令,也是一步步退死死的追着满桂部冲杀。
不管是明军还是八旗兵,他们身上的落雪越来越多,从城墙上看下来,都成了身穿白色棉甲互相砍杀的将士。
满桂刚把长刀从已经被捅穿胸膛的八旗兵身上抽出,背后马上就有其他的八旗兵向自己砍来,满桂急忙用力举起八旗兵的尸体挡住砍向自己的大刀。
满桂率领着十几名骑兵杀入正黄旗的重围中,更多的八旗兵便蜂拥而至追杀满桂而来,满桂不断往前冲杀靠近黑云龙部,还要时刻招架在后面追杀自己的八旗兵。
满桂骑着战马桂龙的背影一路往前冲杀,所遇的八旗兵在凶猛也被他击溃,很快已经可以看清楚黑云龙的身影了。
“云龙……云龙……云龙啊……”满桂用沙哑的声音不顾嗓子疼痛大声喊道。
“嗖”一只弓箭射在满桂的后背上,因为满桂穿的棉甲厚重没有击穿,但是已经入肉,满桂的鲜血立即随之留了出来,把棉甲外面沾着的白雪也染红了。
满桂没有喊疼,依然向着黑云龙的方向喊着,似乎只要这样喊着黑云龙的名字,就能带给黑云龙生的希望和斗志一般。
“云……龙……坚持啊……大明永存……”满桂用嘶哑的声音大喊道。
满桂终于击穿了包围黑云龙的重围,与黑云龙的残部汇合一处了,满桂只见黑云龙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他的战马已经战死在他的身旁血泊里。
“总兵官……我的战马虎儿走了……它走了……”黑云龙有气无力的站在雪泥地里望着满桂。
“你活着就好……就好……我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吧……现在男人能依靠的……只有手上的刀……”满桂骑着战马桂龙走到黑云龙身边。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突然在这个事时候,德胜门上的火炮队开始向自己这边开炮了,那些靠近城墙边的正黄旗八旗兵顿时损失惨重。
接着正黄旗不断受到城墙上火炮的攻击,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开始出现溃败的势头,有些顶不住了,双方的战马也都受到了惊吓。
一发炮弹从冒烟的炮口激射而出,极速击穿空中的无数层雪花,然后快速的以弧线垂落,力量越集越厚达到顶点,随之爆炸在满桂的身旁……
满桂和战马桂龙的身体受到炮弹的溅射,如同石子溅起的水珠,立刻被远远的震飞出去,跌落在雪泥地的一潭深深的血泊中……
满桂的战马桂龙,受的伤害最重,似乎为主人满桂挡掉了大部分炮伤,当场英勇牺牲了。战马桂龙死前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充满感情的朝着主人满桂最后的快速哀声嘶叫了几声,在这个世界它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咴咴咴……咴……”战马桂龙最后的嘶叫。
*** *** ***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日。
在这一天里,同时发生在德胜门和广渠门的北京保卫首战,惨烈又悲壮的暂时结束了。后金皇太极的八旗兵没能攻破德胜门和广渠门,八旗兵损失小半,但是实力还在,皇太极不甘心失败,立即开始计划下一次进攻北京城。皇太极的目的和意图很明确,就是趁明朝的援军还未至前攻破北京城,动摇明朝的根本,好趁乱夺取天下。
后金这次攻打北京城是从一个出发点分兵二路,然后同时进兵德胜门和广渠门,目的就是要让北京城里城外的明军首尾难顾。其莽古尔泰部的五万余兵马负责攻打广渠门,最后被经验老道坚强不屈的袁崇焕与秦良玉联军大败溃逃,损失两万余兵力。另一路由皇太极自己亲率八旗兵负责攻打德胜门,轻败了宣府总兵候世禄部,与大同总兵满桂部的战斗两败俱伤,正黄旗和正红旗一起损失万余兵力。加上莽古尔泰部损失的两万余兵力,皇太极首次进攻北京城损失了三万余兵力,但是皇太极手上还有七万余兵力,仍有再战之力。这也是皇太极始终手握三万养精蓄锐的八旗兵而不动的目的,因为他知道也许一次攻不破这座北京城,而预先留下一手。
明军方面,兵力的损失是惨重的,广渠门之战,袁崇焕部的万余兵马战死七成,只剩下三千带伤的兵力,战马损失大半。秦良玉部的八千人,参战较晚加上战术正确所以损失较小,还剩五千余兵力。广渠门内支援出来的两千兵力全部战死在广渠门外的战场上。
德胜门之战,宣府总兵候世禄部的五千人,战死四千还剩千余兵力。满桂部的五千骑兵,尽管和八旗兵杀得两败俱伤,还是战死三千兵马剩两千余兵马。现在,满桂部和候世禄部的兵力加在一起只有三千兵力左右,而且许多都是带伤的,马匹的损失更是无法弥补。
其他的九边重镇正率兵急赶京师,有:昌平总兵尤世威、蓟镇总兵杨肇基、保定总兵曹鸣雷、山海总兵宋伟、山西总兵王国梁、固原总兵杨麒、延绥总兵吴自勉、临洮总兵王承恩、宁夏总兵尤世禄、甘肃总兵杨嘉谟。内地的则有:山东、河南、南都、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四川的诸军。这些兵马合在一起的话兵力达到二十万左右,先后赶来。如距离北京城较近的兵马有一部分参加了北京城的首次保卫战,如秦良玉部远在四川的兵马,竟然赶在了其他一些较近的兵马的前面赶到了北京城,来保卫大明保卫崇祯帝。
在辽东几次大捷以来,大明这二十万左右的兵马,原来都被派到中原打击各处农民军,造成了京畿的军事空虚,又加上镇守蓟州的将领无能,所以才被后金的皇太极像一支利矛一样冲破了长城关卡刺了进来。崇祯帝戒严京畿地区以后,又急忙把那些正在中原各处打击农民军的明军,抽调回来京畿地区准备打入侵的八旗兵。这样一来在中原各处因为天灾人祸或者复杂原因而造反的农民军,又死灰复燃了。中原的农民军和辽东的女真人就像打架十分配合的好友一样,同时向河里面扔石块再惊起层层浪花,直到浪花淘尽、河流枯竭,不断的消耗不断的消耗着大明。当一方处于败势的时候,另一方立刻从大明的腹或者背加强对大明的攻击,从而达到保存敌人的敌人就是保存自己的目的。
大明就像一颗刚刚打满补丁的参天大树,本来还有光明的明天,但被树里一心一意想要树倒的蛀虫拼命的撕咬着。一块补丁还是刚刚打上去,大树本来因此会变得越来越好,但是补丁立刻就被树里的蛀虫撕开和破坏而痛彻心扉。大明就是这样,经受着不断的修补创伤再立刻被不断的破坏而造成伤痕累累,直到有一天伤痕太重大树顶不住了,就修补不过来了……
民族,什么是民族,就是所有人的感情和未来,但是华夏民族乃至世界几千年来,总有一些人不顾大局,只为私利,巧设名目再祸乱天下。如果人们都放下自己的私心,共同奉献和建立民族乃至人类美好的未来,那该多好啊。
当有一天,百姓们都能在晨光或者夕阳之下,见面手拉手,互相开心笑一笑,尽管彼此还没有认识,但是一笑过后从此认识了!
当困难出现时,大家都是平等遭受的,不能因为自己的苦难而带给其他人乃至民族甚至世界附加更重更深的灾难。
崇祯帝至从继位以后,所到之处无不流下泪水的印记,还是十八岁的年纪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天底下有那么多的人为难自己,他们为什么要带给其他人更痛的苦难,他们为什么不能放下自己的私心来共同建设大明。
*** *** ***
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二十日结束的京师首次保卫战已经结束三天了,满桂部和候世禄部的残部被允许退入德胜门的瓮城休整,袁崇焕部和秦良玉部援引满桂部入瓮城休整的先例,请求入城休整,朝廷依然命令他们在城外驻守待命。
皇太极于二十日进攻北京城失败以后,与莽古尔泰部的兵马汇合了,兵力达到七万兵力,皇太极命令八旗兵移军南海子休整和放牧,准备再战。
南海子在蒙古人时代的时候是猎场,到了明朝的时候,明朝把南海子扩大了几十倍左右,范围达到一百二十多华里。修建了围墙、桥道、土墙、庑殿行宫、衙门等各种设施,专供皇帝享乐打猎之用。
至二十三日,已经有少量的兵马援救赶来京师,他们是离北京最近的昌平总兵尤世威、蓟镇总兵杨肇基、保定总兵曹鸣雷的兵马,还有袁崇焕从蓟州抽调来的何可纲的一万辽东兵。
今日,崇祯帝在紫禁城平台同时召见袁崇焕、祖大寿、满桂、秦良玉、候世禄等十几员将领,一是慰问奖励他们,二是共同商议以后如何与辽东的反贼战争。
*** *** ***
紫禁城,平台。
穿着简朴的崇祯帝,从凳子上突然站起身来,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满桂,双眼已经湿润的看着他。
“知道了你被火炮误伤,不知伤势如何?”崇祯帝看着浑身是伤的满桂道。
袁崇焕、祖大寿、满桂、秦良玉、候世禄等十几名将领跪伏在崇祯帝的身前,可以看出众人都是带伤之身。
满桂听到崇祯帝问自己,半跪在地上,然后慢慢解开灰色的常服,把胸腹处被火炮误伤的伤口给崇祯帝看。
“回禀皇上,微臣没事,微臣还要上阵杀敌。”满桂道。
崇祯帝一瞧满桂胸腹处已经包扎了的伤口,画面简直触目惊心,纱布已经被染红了,还是新鲜的颜色。崇祯帝转眼又瞧满桂身上其他各处都充满着伤痕,呜咽了一声。
“满桂你不要瞒朕了,朕已经不是孩子了,朕知道你的身体很痛苦。”崇祯帝道。
“回禀皇上,满桂就是莽夫一个,为了皇上,满桂绝不惜这条性命。”满桂道。
满桂半跪着把头低下,自己也有些呜咽而身体轻颤起来,刚好露出了颈部的刀伤痕,看得崇祯帝又是心里一惊。
“满桂,你颈部的刀伤,怎么来的?”崇祯帝问。
满桂颈部的伤痕很深,好像被刀或者什么利器造成的,要是再深一点好像就要被斩断了颈子一般。
“回禀皇上,那是宁锦之战时……”满桂道。
满桂不想讲下去,颈部的伤痕是宁锦之战为了援救袁崇焕而被八旗兵砍的,因为那样一说,满桂觉得自己不够大气了,而且袁崇焕就跪伏在身旁,所以满桂更不想说出来。
“满桂,怎么了?”崇祯帝问。
跪伏的袁崇焕突然忍不住,主动发话,心里为满桂为救自己而遭受致命伤害而内疚不已。
“禀报皇上,那是满总兵为了援救困在宁远城里的在下,而受的伤。”袁崇焕道。
崇祯帝的目光从袁崇焕身上再次转回满桂的伤痕上面,一时语不能出,久久的看着满桂。
“满桂,朕代全大明的子民,感恩于你,你是大明的恩人啊。”崇祯帝动容道。
满桂听到崇祯帝的话语后,流泪满面的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崇祯帝柔弱的样子,崇祯帝的身子给满桂的印象就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的人一般,满桂一双虎虎生威的星目露出至真至纯又怜惜的神色。
“禀报皇上,袁督师,满桂一介武夫,生是为大明而造的剑,就是用来保卫皇上,保卫大明的。”满桂娓娓道来。
崇祯帝看着半跪在身前的满桂等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看着众人,笑的是那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至从继位以来大多数日子里都是愁容满面,没日没夜都有批阅不完的奏章。
“爱卿们,朕的护国神将,要是大明每一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大明何愁不能中兴啊。”崇祯帝道。
这时袁崇焕、祖大寿、满桂、秦良玉、候世禄等十几名将领都从跪伏的姿势改为半跪起来,他们都微仰着脸看着大明的皇帝,好像看到了民族的美好希望一般露出神往和敬仰之色。
“大明永存,大明永存,大明永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将齐声道。
崇祯帝听见他们一齐这样叫唤,竟然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挺了几下胸脯笑了起来,但是笑容中又含有苦涩的味道,崇祯帝笑完以后两行热泪竟然接着笑声夺眶顺势而下……
“呵……呵……呵……呵……”崇祯帝道。
崇祯帝身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袍服,有些苍白又秀气的脸上,剑眉下的星目好似许久未眠一般沉重。崇祯帝接着慢步来到秦良玉身前,看着一身戎装的秦良玉,自己的星目又有些湿润起来。
秦良玉也注意到了崇祯帝脚上穿的竟然是打着补丁的旧靴子,自己隐忍了好久的清泪也滴落在平台光滑的地面上。
“秦良玉,你千里迢迢率兵赶来京师,其他一些比你近的兵马都还没有到,你……”崇祯帝道。
秦良玉半跪在崇祯帝身前,先是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他,然后又极为讲究的跪伏在地上磕头一拜。
“大明有难,微臣自当甘为先,尽忠报国,杀尽叛逆。”秦良玉道。
“好,好,你夫马千乘为朝廷奸佞所害,你不记恨朝廷,还在朝廷最需要你们的时候,赶在人先为朝廷出力……”崇祯帝呜咽道。
秦良玉听见崇祯帝这么说,想起了亡夫,又想起为国报效牺牲的兄弟姐妹,竟然“呜呜……”轻声哭了起来。
崇祯帝俯首看着一身戎装的秦良玉,她是那么的英姿飒爽,又是那么的尽忠报国,可谓满门忠烈。
“马千乘,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你秦良玉一点也不比他逊色,你和家族的每一次功绩和牺牲,朕和大明永远也不会忘记。”崇祯帝道。
秦良玉听见圣意如此,赶忙再次跪伏谢恩,对大明对崇祯帝充满感激之情。
“谢,皇上,微臣身为大明的子民,为国出力就是为家出力,国和家在秦良玉眼里是没有分别的。”秦良玉道。
“好,好,朕和大明有你们,还怕消灭不了那些趁乱造反的人吗。”崇祯帝道。
崇祯帝接着又慢慢走到袁崇焕的身前,低头看着半跪在身前的袁崇焕,只见他也是浑身带伤,但是崇祯帝看他的眼神中快速的闪过一次寒光。
“爱卿,请起,你们都站起来吧。”崇祯帝道。
“谢,皇上。”众人齐声道。
崇祯帝围着袁崇焕走了一圈,想不出要说什么,想要责怪他让皇太极兵临城下,但是又想到蓟州重镇也不是他的防区,无从入罪。在出事以后,他已经率领辽东兵马千里迢迢赶回京畿阻截皇太极了。但是年纪轻轻的崇祯帝就是想不明白,袁崇焕为什么没能阻拦住皇太极的铁蹄,而且现在朝廷上下包括民间都有谣言,袁崇焕和皇太极有勾结!眼下战况事急,崇祯帝只好压下心里的不悦,毕竟是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凡人不可比的。
袁崇焕见崇祯帝围着自己转不说话,心里一阵阵发毛冷颤,刚刚站直的身子突然又跪伏在地面上。
“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袁崇焕道。
“爱卿,你是怎么了,你有什么罪?”崇祯帝问。
大粒的汗珠从袁崇焕周身冒出,袁崇焕也听到了一些传言或者说是谣言,说他是故意放皇太极打到北京城下的。而且皇太极也真的打到北京城了,那些污蔑之词于是难以脱身,所以袁崇焕正想在崇祯帝面前辩解一下,哪怕只说一句。
“微臣,没能拦截住皇太极,罪臣无能。”袁崇焕道。
崇祯帝一听皇太极的名字,心里就产生极大的厌恶,恨不得亲手斩杀尽这个叛贼家族,他们从父到子再及兄弟姐妹无不都参与了造反,没有更彻底的了。
“你为什么没能拦住皇太极?”崇祯帝问。
“罪臣当初,不该指派赵率教单独前去遵化阻截,导致兵力相对薄弱的赵率教部被歼灭,罪臣应该不绕道而和赵率教部一起驰援遵化,或许在遵化就可以拦截住皇太极的八旗兵了。”袁崇焕道。
“当时在遵化附近,皇太极有多少兵力,你把关外的兵马带了多少进来?”
崇祯帝问。
袁崇焕急于想要给崇祯帝解释清楚原委,其实在十一月二十日打完广渠门之战后,袁崇焕就自己检讨清楚了一切。趁现在崇祯帝还想听自己说话,自己正好把事情都说明白了,以后要是崇祯帝下罪也该落一个从轻发落才是。
“罪臣过后才知道,当时皇太极在遵化还没有分散兵力,他正等待着援军赶来遵化附近,好消灭了明军以后,他才继续南下攻打蓟州。”袁崇焕道。
“为什么呢?”崇祯帝问。
“因为皇太极他不消灭从山海关方面来的援军,他不敢南下攻打蓟州,害怕侧翼遭到辽东兵马的攻击而受制,何况罪臣在辽东数次击败八旗兵,皇太极应该有些忌惮罪臣。”袁崇焕道。
“你为什么不和赵率教一起,前去遵化增援?”崇祯帝问。
袁崇焕听见崇祯帝的话语里已经有十分怪罪的意思,心里更加的害怕起来,害怕自己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回禀皇上,当初,罪臣并不知道皇太极带了多少兵马打入京畿,以为只是五万上下,因为他还要留兵守沈阳,把全部的兵力都带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都怪罪臣太谨慎了,被皇太极利用了罪臣这一点,皇太极结果不管老家的安危,竟然冒最大的风险把八旗兵倾巢而出了,兵力达到十万左右。”袁崇焕道。
“那你,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崇祯帝问。
“罪臣当时错误的算错了皇太极的兵力,于是想围后再打,避免周遭的百姓生灵涂炭,如果把全部的兵力集中去增援遵化的话,要是皇太极已经不在遵化就白跑了,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袁崇焕道。
“于是,你才分兵拐大弯想要包围他们?”崇祯帝问。
“回禀皇上,罪臣当时是想在遵化以东和蓟州以北包围皇太极,而皇上又可以把宣府和大同的兵马从遵化以西合围过来,那样皇太极就跑不掉了。”袁崇焕道。
“可是你算错了,还有,你接着在蓟州为什么拦不住皇太极南下?你知道以后造成了多大多严重的后果吗?你知道被杀了多少军民吗?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崇祯帝道。
袁崇焕听见崇祯帝的责怪越来越重了,心脏跳得飞快,跪伏在地面上浑身颤抖起来。
“罪臣罪该万死,当初罪臣赶到蓟州时,皇太极还没有南下,遵化附近的薄弱明军加上赵率教部已经被他消灭了,罪臣这才知道皇太极带进来的兵力达到十万余,于是罪臣想要死守蓟州待援,但是……”袁崇焕道。
崇祯帝见袁崇焕说话结结巴巴畏首畏尾的,心里积累日深的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但是天子的话就是圣旨,没人不害怕的。
“但是什么?袁崇焕,今天但说无妨。”崇祯帝道。
“回禀皇上,皇太极料到了我的想法,他知道如果在蓟州被我拖住了步子,南下攻打北京城就不可能了,那样援军会源源不断的赶到,那时就晚了。”袁崇焕道。
“你接着说啊,怎么支支吾吾的?朕要被你急死了。”崇祯帝道。
袁崇焕支支吾吾其实是怕自己掉脑袋,所以不敢快人快语,尽管要说的话已经反复的排练了许多遍了。
“回禀皇上,于是皇太极想要绕过蓟州,也就是绕过我在蓟州的防线,而去攻打通州,罪臣当初带进关内的兵马只有四万余,又沿途分兵守护各地,带到蓟州的兵马只有两万余。至从知道皇太极手里的是十万兵马,如果和他硬战明军必亡,于是才在蓟州死守待援,可是没有一路兵马来增援蓟州的,怪罪臣没有侦查到皇太极军的情况和方位,这才给他绕过了蓟州去攻打通州。”袁崇焕道。
这些军事上的细节和分析,崇祯帝有些听是听不明白的,这里面的门道只有他们这些手握重兵身经百战的大将们更清楚和明白。
“后来呢?你慢慢说。”崇祯帝道。
“在皇太极绕过蓟州三四天以后,罪臣才得知他们的动向,这时罪臣要面临一些决定存亡的选择。”袁崇焕道。
“什么选择,你快说。”崇祯帝道。
“臣想,如果直接从蓟州西进追击皇太极的话,赵率教就是前例,皇太极一定会在通往通州的路上埋伏好了,只要我带着手上的两万辽东兵马前去援救通州,一定会被皇太极吃掉的。结果也是罪臣算准了皇太极的想法,他的伏兵等待了一会,见蓟州的兵马依然没有西进来援救通州,皇太极就知道了不管我袁崇焕在蓟州还是在哪里,他不能拖也不能攻打通州了。如果他在不知道我袁崇焕兵马的动向时就攻打通州,那么就可能被夹在通州和蓟州之间受到明军的夹攻,因为皇太极也同样不清楚我带了多少兵马入关。皇太极急于攻打北京城,所以他选择再次绕过孙承宗镇守的通州,而北上绕道顺义而去,之后再南下直接攻打北京城。”
袁崇焕道。
崇祯帝其实听袁崇焕大段大段的讲道,听的并不是十分明白,但是他想要他自己讲出来,也让在场的其他十几员大将都听一听,好让他们以后和皇太极再打仗的时候,心里有个底。
“那你当时知道皇太极再次绕道了,你在哪里?”崇祯帝问。
“罪臣当时知道不能直接西进去援救通州,怕中了皇太极的埋伏,但是我也可以绕道南下先去河西务,然后再北上增援通州,这样可以避开皇太极在通州以东的埋伏而增援通州。在我和通州的原督师孙承宗取得联系以后,知道了皇太极并没有攻打通州,而是不知去向,当时我和孙承宗就料准皇太极又是绕道直接攻打北京城去了。而且皇太极一定会北上绕道……”袁崇焕道。
“为什么是北上绕道?袁崇焕你说明白点。”崇祯帝问。
“回禀皇上,是这样,当时皇太极的十万兵马的西面就是通州,通州是北京城最后的屏障,而罪臣当时在通州的南面,所以皇太极只能绕道通州的北面才能去攻打北京城,如果他绕道通州的南面去攻打北京城,皇太极害怕一路上会遇到源源不断前来救援赶来的明军。”袁崇焕道。
“袁崇焕,你接着说。”崇祯帝道。
“回禀皇上,罪臣离开蓟州的时候,害怕蓟州再有闪失,所以带到蓟州的两万兵马我只动用了九千骑兵西进去援救通州。在知道皇太极又北上再次绕道顺义以后,罪臣只好也绕道南下直接顺道赶来北京城下了。如果当时在通州南面的我去北上追杀皇太极部的十万兵马,一方面追不上,另一方面我袁崇焕的九千骑兵如何也打不过皇太极的十万八旗兵的。”袁崇焕道。
“于是,你选择抄近道直接来北京,由于你熟悉道路,所以提前皇太极半天赶到了北京城下。”崇祯帝道。
“罪臣罪该万死,正是这样,罪臣自始至终都效忠大明,绝无可能和皇太极有什么勾连之事,请皇上明察啊。”袁崇焕道。
“朕没有说你和皇太极有勾连。”崇祯帝怒道。
“恕罪臣大罪,今天罪臣不把事情说明白,死不瞑目啊。”袁崇焕喊冤道。
崇祯帝从袍服的袖口里伸出苍白细长的手,用手指指着袁崇焕,一时无语。
崇祯帝心想,这些心思深重的封疆大吏都在猜疑自己,害怕自己给他们安罪名杀掉他们,只有满桂这样的将领才能才值得重用。至从袁崇焕私自杀掉毛文龙以后,朝廷已经不信任胆大妄为的袁崇焕,已经有让满桂取代袁崇焕的意思和准备了。
而且满桂和马世龙都是孙承宗带出来的门人,孙承宗又是天启帝的老师,可以说是目前最值得信任的大臣。孙承宗已经六十六岁了,日渐老去,但是孙承宗为朝廷已经准备了满桂和马世龙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孙承宗才是老成谋国忠心大明的人才啊,崇祯帝心里如是想着。
“袁崇焕你起来,你们都平身吧,今天的平台召对,主要讨论如何对付皇太极,这个恶贼!”崇祯帝道。
袁崇焕、祖大寿、满桂、秦良玉、候世禄等十几名将领都慢慢站起身子,乾清宫的青衣宫娥们已经把华贵长桌前华光异彩的紫檀木凳子轻轻移出,等待着他们就坐。
这时坤宁宫的十几名黄衣宫娥从平台的东门分两排陆续进来,跟着一阵香风,每人手里都双手端着一道菜或是点心,最后面出场的正是身穿黄色凤袍的坤宁宫的主人,大明最尊贵的女人周皇后。
“皇上,也让本宫见一见各位大臣,本宫想听一听他们口中的故事……”周皇后清冷又高贵的嗓音。
同时承乾宫的十几名绿衣宫娥从平台的西门也分两排陆续进来,香味缭绕其间,每人的手里都双手端着一盘水果或是各色汤品,最后出场的自然是穿深绿色宫装的承乾宫的主人田贵妃田秀英了。
“皇上,奴家在承乾宫久待皇上不来,想是皇上又是在这平台,召对来召对去的,本宫就寻来嘞……”田贵妃温柔又带刺的暖语。
崇祯帝为突然从平台东门和西门进来的宫娥感到诧异,接着看到周皇后和田贵妃这两个冤家同时出现,崇祯帝终于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了。崇祯帝苦笑着看了周皇后和田贵妃一眼,然后顺着她们的主意招呼将领们入座,尝一尝坤宁宫和承乾宫的菜品手艺。
“今日,二宫为你们做了些家常菜,来犒劳你们,你们为国尽忠在战场奋勇杀敌,辛苦了……”崇祯帝一副书生口吻夹带知性的声音。
今天崇祯帝并没有怪罪周皇后和田贵妃搞了这么多的好菜好果,因为犒劳这些为国效力尽忠的功臣们,这些是应该而又是崇祯帝自己忘记加疏忽的事情。因为崇祯帝心里想的事情是,北京城包括城外的老百姓们吃的是什么,他们连馒头都吃不上吧……
崇祯帝还没有想完百姓的事情,田贵妃套着黄金护甲套的修长白皙玉手已经剥开一个橘子,像往常那样伸到了崇祯帝的嘴边。
“来……开……”田贵妃温柔又带刺的暖语。
周皇后同样戴着黄金护甲套羊脂白玉般的玉手,已经为崇祯帝端起一只白玉小碗伸到了他的嘴边,碗里是美味的鸡汤和三块切得大小相当的鸡肉。
“皇上……碗里的汤……可是鲜得很呢……”周皇后清淡又高贵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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