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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君山大会

  但听砰一声,顾法高一个高大身躯,平空被震飞出去两丈多远,落到地上,
口喷黑血,四肢一阵牵搐,倒地死去。这正是他作法自毙,作恶多端的报应。但
看到镇九宏和二十剑门弟子的眼中,不由得大为凛骇。

  以「黑煞掌」驰誉武林的顾法高,竟然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就送了老命,
这年轻人的武功,岂非已到了可怕的程度,折剑之仇,还能报吗?

  五山山主和桑鸠婆也同样深感意外,谁都想不到黑煞掌会一掌毙命,大家心
中不期而然升起了一股无比的欣喜,阮天华功力越高他们脸也都象贴了金一般。
就是阮天华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怔得一怔,怵然道:「他,死了?」

  桑鸠婆道:「顾法高练的是黑煞掌,你掌力比他强,毒功一旦被震散。自然
毒发身死,这也只能算他作法自毙,如果你接不下他这一掌,毒发身死的只怕是
你和铁若华了,何用自咎?」

  一面三角眼一抬,说道:「镇二爷,方才双方有言在先,这场过节,是不是
从此揭开了?」

  镇九宏早已看得胆颤心惊,闻言点头道:「青山绿水,咱们后会有期,兄弟
告辞。」朝身后弟子挥挥手,正待退去。

  桑鸠婆冷喝道:「镇二爷慢点走。」

  今天这种场面,镇九案真是出生以来,从未遇上过,连要走,都不让你走,
一时气得脸上煞白,连身躯都不禁起了一阵颤动,停步道:「桑婆婆还有什么见
教?」

  「见教不敢。」桑鸠婆呷呷尖笑道:「镇二爷这句青山绿水,交代得似乎不
够得清楚,如果说这是一句狠话,剑门山还要向于小兄弟寻仇。于小兄弟也并不
在乎,但方了顾老儿代你镇二爷下场之时,说过他败了,这场过节就从此揭开,
老婆子要问的,是这场过开究竟是不是揭开了?你镇二爷总得交待一句再走。」

  镇九宏沉声道:「姓于的毁剑第一节,顾老哥说出来了,自然算数,但顾老
哥在这里送了老命,这是新仇,他虽非剑门山的人,但为剑门山之事而死,剑门
山除非江湖除名,否则这笔帐咱们剑门山不能不算。」

  桑鸠婆点头道:「这还象话,好,镇二爷请吧。」镇九宏一言不发率着门人
匆匆而去。

  羊乐公摇着头道:「于小兄弟,方才你不该出手太重,剑门山这梁子,看来
是结定了。」

  阮天华道:「在下并不知道姓顾的如此不堪一击,方才还怕接不下他的黑煞
掌,才用了十成功力。」

  桑鸠婆道:「剑门山在江湖上独树一帜,连八大门派都要让他三分,五山派
创派伊始,就是让他们一步,也不算丢人?」

  羊乐公听得把睑都涨红了,不待她说下去,就大声道:「于小兄弟代表咱们
了五山派参加君山大会,自然和五山派有很深的渊源。剑门山要向于小兄弟寻仇
也就是向咱们五山派寻仇,我羊乐公绝不会缩头,四位兄弟,你们说呢?」

  伏三泰等四人同声道:「咱们五山派当然绝不袖手。」

  羊乐公脸上有了笑,笑嘻嘻的道:「桑婆婆,你听得到了,咱们五山派并不
怕事,对不?」

  桑鸠婆笑道:「了不起,你们五山派果然强过八大门派。」

  羊乐公听了大乐,耸耸肩道:「桑婆婆,你这句话才是持平之论。」

  正说之间,只听小红咦道:「师傅,你快看,顾法高的尸体竟不见了。」地
上只剩了一滩黑水,顾法高尸体业已化去。

  桑鸠婆道:「他练的是毒功,尸体自然会被剧毒化去,不然镇九宏怎么连尸
体都不顾而去?」

  小红咋舌道:「黑煞掌竟有这么厉害?」

  桑鸠婆道:「五种煞掌中,黑煞掌还是排名最末的一种煞掌。」

  小红问道:「还有四种是什么煞掌呢?」

  桑鸠婆道:「紫、白、青、赤、黑,以紫煞掌最厉害,但五种煞掌中,只有
黑煞掌是毒功,所以也落了下乘。」

  小红心想:「大哥练的紫正神功,大概是紫煞掌了。」心中想着还待再问。

  桑鸠婆道:「咱们走吧。」

  回转岳安客栈,过没多久,五山山主也搬来了。现在这五位山主同把阮天华
当作天人,也是五山派的一张王牌,每一个人都把「小兄弟」叫不绝口,套着近
乎。

  羊乐公一人把胡子,却不脱稚气,阮天华答应代表五山派,他满天烦恼都一
扫而空了。不但和阮大华谈得很好,就是和小红、铁若华两人,也极为谈得来,
一口一声的叫着「小兄弟」,两位姑娘也叫着他老哥哥,什么事都会去找他。桑
鸠婆笑他不象五山派的车门人,倒象是个猢狲头儿,羊乐公却也不以为然。

  君山大会是在山顶的轩辕台举行,平日游客可以登临的轩辕台,今天谢绝游
客,山麓间的登山小径,都有人守在路口,不是参与大会的人,都被摒诸山脚。
难越雷池一步。轩辕台是一片平台。

  平台四周,已经放了两排板凳,在板凳面前;竖立了两尺来高一根木杆,杆
上钉一方木牌,牌上写着参加大会的门派,你是那一们派,就坐到写着那一门派
的木牌后面去。

  轩辕台北首放一张覆着红布的案桌,案后放三把椅子。南首登台处,入口人
首也有一张横案,案后站着两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子。他们是少林派金鸡门
的弟子。主办这次大会的是金鸡门,他们是大会服务人员。

  案上放着三叠绸条,入场的入,必须先向他们领取绸条。以资识别。参加大
会的人分为三种,一是各门派的掌门人,佩紫红绸条,一是各门各派的代表,佩
大红绸条,一是各门各派观察的人,佩浅红绸条。你领到绸条就可以去找自已的
坐位了。这就是君山大会会场的大概情形。

  大会由已时开始,现在离已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各门派的人已在陆续上来
了。小红是急性子,今天天色才亮,她就催着大家起来,催着大家赶快用早点,
催着大家早些上君山来。所有参加大会的人,该算他们这一行人来得最早了。

  桑鸠婆是乙木门掌门人,羊乐公是五山派的掌门人,都领到了紫红绸条。阮
天华代表五山派,小红代表乙木门。铁若华代表铁手帮,领到的是大红绸条。伏
三泰等四山山主。总管苟不弃,来复、青儿、都领了观礼的绸条。因为三个门派
是同时报的名,坐位也排在一起。他们左首,水牌上写的是剑门山。

  小红咯的笑道:「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剑门山的坐位就排在我们左前
呢。」

  桑鸠婆尖笑道:「镇九宏三天前铩羽而去,今天不会来的。」

  铁若华道:「不来正是他们聪明之处,来了也只是丢人现眼而已。」

  大家刚落坐不久,就见有人上来了。那是一个相貌清朗、身穿天蓝缎袍、腰
佩银鞘长剑、年约四旬以上的中年文士,襟上佩的是紫红绸条。他身后紧随着一
个青布长袍的少年,也一式腰悬银剑,其中一个佩的是大红绸条。

  小红问道:「师傅,这人是谁呢?」

  桑鸠婆没开口,羊乐公已悄声说道:「华山派的商桐君,只有华山派的人,
身佩银鞘长剑的。」接着又上来了师徒两人,师傅年约五旬,白面黑髯,徒弟年
约二十出头,浓眉黑脸,身体极壮。

  羊乐公不待小红发问,就道:「他是六合门的徐子常。」接着上来的是六旬
开外的清瘦老者,也只带了一个徒弟。

  羊乐公又道:「八卦门的封自清。」

  稍后,又上来厂五个人,当前一手持风头杖的是天罡门于老夫人,和一个身
穿天蓝长衫的佩剑少年,接着是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小红低声道:「大
哥,你快看,于老人人后面那个少年,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那一定是真的于立雪
了。」

  阮大华举目看上,那人面貌果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看到于立雪身后
的伏大娘,心中不禁大喜忖道:「伏大娘来了,自己就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

  羊乐公凑过头来,说道:「他是真的于立雪,于小兄弟难道是假的不成?」
话声未落,又有一行人进八会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发披肩的老道姑,第二个阮天华认得。正是自己三师
叔夏鸿辉,他对白发道姑似极恭顺,亦步亦趋的随侍左右。接着上来的是形意门
学门人阮松溪、端木让、范叔寒,紧跟在范叔寒身后的赫然又是一个于立雪,面
貌身材,和阮天华一模一样。

  接着是铁手帮的铁三姑,总管习文星、铁手五煞、最后是十六个黑衣人。参
加大会的各派人中,以这一行人人数最多了。阮天华心中暗暗奇怪,爹和师叔怎
么会和白发道姑、铁三姑等人一伙的?那个于立雪又会是谁呢?

  他看到了爹。心头难免惊喜交集,朝小红道:「小红,那个佩紫红绸条的就
是爹,爹后面是二师叔,四师叔。」

  小红低哦一声,奇道:「那白发道姑是谁呢?她佩的只是淡红绸条,怎么会
走在掌门人前面的呢?」

  羊乐公道:「白发道姑,老朽不认识她。」

  桑鸠婆道:「阮小兄弟,你说那个佩红绸条的就是你爹,形意门的掌门人阮
松溪?」

  阮天华点点头道:「是的,随侍白发道站的是三师叔夏鸿晖、爹身后是二师
叔端木让、四师叔范叔寒……」

  「唔。」桑鸠婆:「这就奇了。」

  铁若华道:「桑婆婆,你认识那白发道姑吗?」

  桑鸠婆攒攒眉道:「这里,除了老婆子,大概很少有人认得她了,她就是昔
年玄阴教的外三堂护法夏非幻。」

  小红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桑鸠婆笑道:「玄阴教和魔教,在武林中被列为两大邪教,你说她会不会是
好人?」

  阮天华道:「那爹他……」

  桑鸠婆沉吟道:「你暂时不可过去和你爹招呼,据老婆子看来,此事大有蹊
跷……」

  阮天华心头一急,问道:「桑婆婆……」

  桑鸠婆道:「别急,这要等大会结束之后,慢慢查证,你必须力持镇定。」

  阮天华道:「你老人家看爹他们会不会……」会不会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但他可以断言,爹一生正直,不会和邪派中人走在一起的。

  桑鸠婆道:「老婆子一时也看不出来,这要慢慢查证,你只管放心好了。」

  铁若华道:「看来三姑也投到老道姑的手下去了。」

  「唔。」桑鸠婆口中唔着,说道:「除了形意门,铁手帮、还有黑衣十八骑
看来都被她罗致去了。」

  小红道:「他们为什么也弄出一个于立雪来呢?」

  桑鸠婆道:「这个老婆子也弄不清楚了。」

  正说之间,只见进场来的又是一个道姑,这个道站年纪不过三十左右。脸若
桃花,身材窈窕,肩背长剑,手持拂尘,她身后跟着两个身穿紫绸绣袄长格变地
的少女,正是三天前在岳阳楼上遇见的两位姑娘家。小红忙道:「师傅,那两个
姑娘,就是那天在岳阳楼上戏弄剑门山镇少侯的人。」

  羊乐公道:「这道姑老朽也不认识。」

  桑鸠婆目光一注,看她他在九华派的木牌后面坐了下来,不觉奇道:「她会
是九华派的人?」

  小红道:「师傅,什么不对了?」

  桑鸠婆道:「九华青衣庵出来的,应该穿青衣才对。」接着上来的武当派太
极门掌门人晏海平率同三个门人。少林派子午门应立言率同四个弟子相继入场。
这时主办这次大会的少林派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由两个手持样杖的老僧陪同,走
入场来。

  祝逢春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青年,手捧一个长方形的黄绫包袱,
目不斜视,一路行来,他,就是十年前在君山大会上技压群雄,夺得武林状元的
祝天霖。年在三十开外,生得浓眉朗目,肤色稍黑,却极为英俊,使人在一望而
知是一意志坚强的人,全场的人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祝逢春和两个灰衣老僧行到北首长案后面,面向平台站定。祝天霖走到长案
前面,把捧着的黄绫包袱双手捧上。然后迅速的打开黄绫包袱,里面是一支红木
缕花盒子,他打开盒盖,取会一支尺许长的金色旗杆,杆上卷着一面黄绫流苏三
角旗展开旗面,夺的一声插在案上。

  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到这面三角小旗当中用金线绣了一个园圈,圈中是金线绣
的一个「魁」字,四周还有许多行小字,一行行排列得且不很规则,那是从级一
届以来,参加君山大会的各门各派掌门人亲笔签的名。接着祝逢春又从木盒中取
出二面金牌,牌上刻有武林状元,榜眼,探花等字样,一同放到案上。

  祝逢春拾起头来,目光一扫全场,抱抱拳道:「各位掌门人、各位参加大会
的代表、各位武林同道,兄弟少林派祝逢春。十年前小儿大霖代表少林派,饶幸
获胜,夺得武林状元的荣誉,主办十年后的大会。」

  「兄弟万分荣幸,每次大会。照例均祖主办门派邀请一一位大会的上持人。
兄弟特别邀请到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师兄,代表少林寺方丈担任大会主持
人,这价机是通善师兄。」说话之时,朝他左首一个灰袖老僧抬了抬手。

  通善大师立即双手合十,朝大家施了一礼,全场人一致鼓起掌来。祝逢春等
大家掌声一停,接着道:「每次大会,在君山举行,都由崇胜寺协办,这位就是
崇胜寺的方丈通济师兄。」说着又举手朝右首抬了抬。站在他右首的是个灰衣老
僧也立即双手合十朝大家施礼,大家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祝逢春接着拱手道:「谢谢各位掌门人,谢谢各门各派的代表,谢谢各位武
林先进同道,谢谢,现在请通善大师主持今天的大会。」说完让出了中间。

  通善大师朝他合十一礼,站到中间,又向大家合十一礼,说道:「各位与会
的道长,代表,本次大会,由敝派金鸡门主办,祝门主邀请敝寺方寸前来主持大
会,但敝寺方丈年事已高,不良于行。因此要贫衲代表前来,敬向与会的道长,
代表们,深致歉意。」

  大家听到这里,又纷纷鼓起掌来,但有不少人心中却不禁暗暗纳罕:「少林
方丈通慧大师精修禅法,功力深湛,他说的『不良于行』是真话还是托词?」

  只听通善大师接着道:「贫衲通善奉命代表敝寺方丈,主持今天这一大会,
深感荣幸,此一大会,举办至今,已是第六届了。当初发起君山大会,是几位上
代掌门人,因鉴于世风所尚,不论士农工商,大家都渐渐有了重文轻武之心。」

  「十年寒窗博得功力,就可以荣宗耀祖,练武的人,逐渐减少,长此以往,
各门各派的人材,也就日起没落,名门各派岂不日趋式微?如果再这样下去,黄
炎子孙,也都将成为弱不禁风的病夫?」

  「这几位掌门人苦心孤诣创设君山大会,宗旨就是为了藉此选拔各门各派的
优秀弟子,赋予武林最高荣誉,以提高大家练武的兴趣,使之成为风气,一方面
也可收互相观摩之功,所以君山大会只限定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弟子参加。」

  「到十年正好是一个甲子,历届以来,各门各派门下、英才辈出,这是大会
的成功之处,也是可喜的现象,贫衲恭祝大家对武艺一道,精益求精,井祝本届
大会成功。」大家又报以热烈的掌声。

  通善大师接着目光一抬,说道:「今年报名参加的有五个门派,是从前不曾
参加过,可见君山大会已受广大的武林同道所重视,现在请新参加的五个门派掌
门人上来,在旗令签名,这五个门派,校报名先后,计为:天罡门,九华派,五
山派,乙木门,铁手帮,这五位掌人请上来。」

  他说到这里,立即有一名金鸡门的弟子送上笔砚,大罡门于老夫人,九华派
中年道姑,羊乐公,桑鸠婆,铁若华,依次走红前去,在三角旗上,用小字写上
了门派和自己的姓名,然后退下。

  通善大师又道:「本届大会,报名参加共有十二个门派,现在由贫衲当众宣
布一次,其中如有某一门派还未到场的,待回轮到该一门出场,经大会主持人叫
名三次;依然无人出场时,就视同放弃,好,现在贫衲把参加大会的十二门派代
表,宣读一遍。」

  他从案上取起一张名单,又道:「这十二个门派依顺序以报名先后为准,计
为:形意门于立雪、天罡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少林派于午门应重信、武当
派太极门萧钰人、八卦门陆子羽、华山派商逊、六合门拜天赐、剑门山镇少侯,
五山派于立雪、乙木门阮小虹、铁手帮铁若华。」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哦」了一声,抬目问道:「这次参加大会的代表中,
有三位于立雪,同名同姓,不知是同一个人?还是有三位于立雪?」此言一出,
全场的人纷纷目光转动,照各个门派的坐位上望来。

  天罡门于老夫人,形意门阮松溪和五山派羊乐公三人都站了起来,同声道:
「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们三人站起身来回答,有了目标,大家的目光就朝三
处投来,这一互相对照,发现衣襟上排着大红绸条三个代表,不但同姓同名,竟
然连面貌也长得一般无二。这下真看得大家暗暗称奇不止,场中也起了一阵窃窃
私议之声。

  通善大师道:「大会依照惯例,以报名先后次序,分为甲乙二组,进行第一
场比赛,优胜劣败,是为初选。这次报名共有十二门派,依次序甲组为形意门、
天罡门、九华派、子午门、太极门、八卦门。」

  「乙组为:华山派、六合门、剑门山、五山派、乙木门、铁手帮。初选获胜
的六个门派再作第二场比赛,是为复选。第三场是复选获胜的三个门派代表,须
接受初选落败门派代表的挑战,但已经和获胜代表交手的代表,不得再挑战,这
就是说代表和代表,只能有一次交手的机会,某一门派已经输给了某一门派,就
没有第二次交手的机会。」

  「最后胜的三位,谓之入选,三位入选代表,再赛三场。决定名次。本会比
赛武功,并不是好勇斗很,而是互相观摩切磋,应该点到为止,不得蓄意伤人,
但出手之际,一当然也有收手不及,就以当时的情况而定,由贫衲和金鸡门祝门
主。崇胜寺方丈通济师兄担任公征人,经公证人裁定,不得异议。」

  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好,贫衲就要宣布第一场甲乙两组的对手了,
请大家注意,第一场,形意门对华山派、天罡门对六合派、九华派对剑门山、子
午门对五山派、太极门对乙木门,八卦门对铁手帮。现在今一场开始,请形意门
于立雪、华山派商逊两位代大出场。」这位少林高僧果然内功课湛,在山风凛烈
的山巅,随口说来,坐在四周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他话声一落,形意门的于立雪和华山派商逊同时站起身,举步走出,一直赳
忡前朝通善大师等三抱拳行了一礼。通善大师、祝逢春和通济大师也还了一礼,
两人才一起走入场中。通善大川亡道:「贫衲还要补充一句,双方代表可在比赛
之前,当面议定使兵刃或拳掌,但不得使用暗器。」

  小红看了山场的于立雪一眼,低声道:「大哥,这人身材比你瘦小。」

  阮天华因于立雪是代表形意门出场的,心中暗自疑惑,忖道:「本门怎么会
有于立雪呢?」他目光注现于立雪。对小红说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于立雪和商
逊走到中问,两人相距一丈,就面对面站定下来。

  于立雪拱手道:「在下形意门于立雪,请商兄多多指教。」

  商逊以连忙拱手道:「在下华山商逊,要请于兄指点。」他腰间挂的是一柄
银鞘长剑,代表的是华山派,大家都可以想到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的爱子无
疑。

  于立雪抬目道:「在下使的是软鞭,不知商兄要使兵刃、还是使拳掌?」

  商逊含笑道:「于兄使的既处兵刃,在下使的是长剑,那么在下就在兵刃上
向于兄讨教好了。」于立雪右手一按,嗒的一声从腰间掣下一支亮银鞭,商逊也
在此时银剑呛然出匣。

  阮天华心中暗道:「他使的会是软鞭?」那么说这个于立雪就是自己的义弟
了,那他怎么与爹他们走在一起的?这时天罡门的于老夫人目光一睁,深深的注
意了于立雪一眼,又回头望望伏大娘,伏大娘朝她暗暗点了下头。

  两人说了声「请」,商逊银剑竖胸,剑尖斜指,游身左进。一缕银光闪电从
他肩头划起,快得真象闪一般这是华山派一招「太白现西方」,展开剑势。于立
雪也不怠慢,软鞭豁的一声在头上划了圈,使的乃是「太极初动」,是从形意剑
法变化而来。

  第一招各使各的,好象互不相犯,但一招甫出。两条人影倏然乍合,银剑、
银鞭有如银蛇乱问,登时响起一阵急骤如雨的当当连响。因为双兵刃都是银光闪
闪。令人分不是剑是鞭?这一轮抢攻来得象狂风暴雨,去得也快,剑、鞭交鸣余
音未歇,两人已各自分开,目注对方,在场中绕圈游走来。

  这是各自为他们派争取荣誉,也是每个人十年苦练,一举成名的唯一机会,
自然要全力以赴。两人第一回合的几招硬拼己试出对方和自己功力悉敌,并非易
与,也就要小心从事,不敢掉以轻心了。两人绕场走了半圈,商逊已感到不耐,
口中大喝一声,一道剑光朝于立雪电射过去。

  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的儿子,华山「太白剑法」被推为西方金气之灵,
是各大门派的剑法中含蕴剑气最强的剑法,他使出这一招「太白横天」,却是太
白剑法中含蕴剑气最强的一招。

  商逊练剑十年,自然不是庸手,他和于立雪交手之后,就知遇上了劲敌:爹
时常告诉他,参加君山大会,要经过无数场苦战,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而
来,个个俱是劲敌,如果以正常的交手来说,每一场没有二三百招,决难分得出
高下,那么打到最后,岂不早已筋疲力尽?没有夺魁之为了,所以前面几场务必
速战速决,保存实力才是取胜之道。

  他试出手于立雪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才使出这一招「太白经天」,希冀一
击奏功。「太白经天」果然不愧是华山派的镇山绝艺,商逊一剑出手人随剑起,
剑化长虹,一道耀目银虹,挟着一片森寒剑气,朝于立雪当头射落,丝丝剑气全
场可闻,声势极盛。

  于立雪发现对方纵身飞击,不慌不忙,脚下连退了两步,目光炯炯凝视,直
待剑光逼近头顶不过三尺光景,右手突然扬起,银光暴长,软鞭朝上挥出。这一
下双方快得形同闪电,怕听「当」的一声,商逊手中一支长剑,已被于立雪十三
节亮银鞭象灵蛇一般紧紧缠住。

  动手过招,对方使的如果是柔软兵器,兵刃被缠住,也是常有之事,解救之
道,不外二种,一是以内力贯注。反震对方兵刃,一是以拳脚辅兵力之不足,乘
机袭击对方。

  华山太白剑法中就有一招兵刃被锁的解救招数,叫做「一叶知秋」的是先发
左掌(袭胸)再抬右膝(袭小腹)右剑一抖疾收,发右脚(踢对方右腕)落脚点
地,发剑疾刺对方咽喉,这几下动作,自然必须一气呵成乃是乘机反击的一记绝
招。

  商逊自然练得精熟无比,但他长剑一被锁住,左掌当然以最快的速度前竖掌
朝前印去。再说使用柔软兵刃的人,一下缠住对方兵刃之后,如果要一举克敌。
当然也须以拳脚为辅,突袭对方。于立雪一下缠住商逊长剑之后,同样以极快手
法击出左掌。

  双方一往一来,何殊掣电,在当的一声之后,紧接着但听「叭」的声,两只
手掌,击个正着。商桐君坐在椅上。

  一手燃须,脸上不期微有笑容,因为这一招,在他预料之中,自己的儿子几
乎占了七成胜算。哪知就在这电光石光之际商逊本该抬右膝,扼腕收剑,踢足,
发剑,几个连续动作,一齐发动,但他却忽然脸色骤变,身躯轻弱一颤,退后了
一步,就在此时,右手长剑竟然也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于立雪软鞭一收,拱拱手道:「商兄承让了。」商逊呆得一呆,脸色通红,
俯身拾起长剑。胜负已分,四周的人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下直看得商桐君大感意外,他想不还儿子明明可以获胜,何以长剑无缘
无故脱里堕地?另外还有两个人,心头也略眼纳罕,一个是天罡门的于老夫人,
她本来认为形意门的于立雪,可能就是她的孙女。于立雪使的是一支长鞭,鞭法
正是她亲手调教的,哪知看了一阵,于立雪使的鞭法,和自己教的似是而非,心
中暗道:「难道不是她。」

  另一个则是阮天华,从长鞭来看,极有可能是自己义弟,但是他怎么会代表
形意门的?尤其他凝目细看于立雪使的长鞭,有几招极似从形意剑法中变化出来
的,但使的并不精纯。好象只杂凑而成的,如论剑法,华山派的商逊实在比他精
纯多了,何以他会胜过华山派的呢?他现在功力精深了,自可看出别人看不到的
地方。

  只听通善大师缓缓说道:「这一场形意门于立雪获胜,恭喜小施主,请二位
退下,现在请天罡门代表于立雪,六合门拜天锡上场。」两人各自退下。

  接着天罡门的于立雪和六合门拜天锡同的走了上去。天罡门的于立雪,和形
意门的于立雪,不仅面貌生得一模一样,连身材也差不多,是个俊俏秀逸的美少
年。六合门拜无锡是个浓眉黑脸的少年,中等身材甚是壮健。这两站到了一起,
于立雪就更显得俊俏文弱。

  所有在场的人、看到上场的于立雪和迟下去的于立雪不但姓名相同,连面貌
身材都一模一样,自然会引起特别注意,心中也暗暗揣测不止。其中最注意的有
两个人,一个当然是阮天华,只有他知道于老夫人的孙女,才是真正的于立雪,
也是天罡门一门之主。

  另一个则是形意门的于立雪,她才是真正的于立雪,她看到了祖母,但此时
此地,她不好过去和祖母招呼,看到这个上场的于立雪,当然要特别注意,心中
暗暗忖道:「祖母要他化装成自己上场,只不知道这人是谁?」她当然也在寻找
自己的义兄阮天华,但是却不知道阮天华此时的身份却是第三个于立雪。

  于立雪、拜天锡朝上首通善大师等三人抱拳一礼,然后就在场中对面站停。
于立雪抱拳道:「拜兄情了,在下使的兵刃。不知拜兄是否以兵刃赐教?」

  拜天锡拱手道:「在下使的是剑。」六合剑闻天下,他当然要长剑了。

  于立雪点头道:「拜兄请亮剑。」话声出口,手中响起「嗒」的一声,登时
多了一支五尺长的紫金长杆,杆端也同时展开一面杏黄三角小旗,旗上以黑线绣
了北斗七星。

  阮天华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原来天罡旗令就是兵刃。」拜天锡也在此时呛
的一声击出长剑。

  两人口中说了声:「请。」就各自展开步法,拜天锡长剑向天使山一招「六
合启圣」,于立雪旗杆斜指,使的是一招「斗柄南指」。但在两人展露出第一招
之后,拜天锡突然向前跨出一步,闪身斜欺而上,剑尖连点三点,化作三点剑芒
品子形急袭而至。

  于立雪同样前跨一步,反身回旗,紫金旗杆呼的一声横扫过去。两人身影交
叉而过,拜天锡长剑一抖,翻腕之间又是三点寒芒飞砂而出,直奔于立雪肩头。
于立雪旗杆展动,一下幻起几道杆影,朝拜天锡当头错落挥落。

  这一交上手,一个六合剑法出手迅捷轻灵,人影进退游走,上下左右前后。
剑影纷绕,点点寒芒,到处流动,剑法纯熟无匹。一个展开天罡旗,幻起一排又
一排的紫金杆影,风声飒飒,一支旗杆使出来的招数,几乎集枪、叉、棍、战之
大成,挑、刺、劈、扎、极变化之能事,不但辛辣凌厉,指东打西,令人眼花撩
乱,队不胜防。

  这一场较拉,较之方可一场,可以说紧张得多了,方才结束得快,这一场双
人各山大川,全力和拼。两人又是功力不相上下,因此愈战愈热,愈战愈是愈凶
险,生死胜负,往往只在出入一线之间。现在两人已经打出三四十招,依然旗鼓
相当,不分胜负,四周的人,却纷纷鼓起掌来。

  拜天锡听到掌声,精他一振,陡然一剑急刺而出,这一剑敢情是他久久没有
使出来的压箱子本领了,明明刺出去的只有一剑,但随着他身形的转动,刹那之
间,左右前后,幻起五六条人影,五六支长剑,同时攻到。于立雪不由一怔,他
三十六手天罡旗到此业已用完,一时之间被逼得连退了三步。

  他这一退,六条人影,六支长剑几乎同时追击过来。于立雪右手旗杆一抖,
大家只听「嗒」的一声轻响,五尺长的紫金旗杆。忽然间又加长了三尺,只见他
身于一个翻滚,八尺旗杆陡地划起一丈许大的论花,从上而下,贴地横扫过去。

  这一着快过无比,拜天锡追击过来的人,相距于立雪还有数尺来远。旗杆已
经匝地扫到,他在急切之间只得双脚一点,纵身跃起,好计旗杆从他脚下扫过。
这也没错,但怎知于立雪旗杆加长了三尺。共有八尺长了,他一杆扫过,陡地又
从下而上,由左而右,再由上而下。等于划了一个以大的圆圈,又朝拜天锡脚下
扫来,来势迅疾无待。

  拜天锡跳起的人堪堪落下,旗杆又贴地扫来,他不得不再次往上跃起。于立
雪出手如风,你堪堪跳起,让过他旗杆,他旗杆割了个圈又贴地扫来。你小时候
总跳过绳吧,在你左右两旁。将光一人,手执长绳,不住的一上一下打着圈,你
就随着一上一下的跳。

  拜天锡就像在跳绳,于立雪的八尺长杆就是一记又一小时从他头上掠过,脚
底扫过。一个不住的划圈,一个不住的跳,划圈的越来越快,跳的人只好跟着越
跳越快。于人雪使出来的是地煞旗七十二滚,他划圈也不简单,不是用手拿着长
杆上下打圈,而是每一个圈,都是手臂直伸,身子随着手势翻滚,所以叫做七十
二滚。身子虽然没在地上滚,而是悬空翻身,一个人就是绕着场子打翻滚。

  四周的人看得不禁又纷纷鼓起掌来,一个越翻越快一个越跳越快,打翻滚的
人,虽然很吃力,但这是他多年苦练出来的,徒然吃力,已是早就练惯了的。一
个为了闪避被对方旗杆扫倒,才不住的一起一落,但这只能偶一为之,才是避敌
之法,可并不是专门练习一起一落跳的,跳久了,就跳得面红耳赤,心跳气喂,
何况于立雪打圈的长杆还在不住的加快。

  地煞七十二滚。顾名思义一直要打上七十二个翻滚,拜天锡空有一身本领。
右手空自紧握着长剑,这回当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连一记把式都使不出来,只
是一蹦一跳,跳个没休止。没等于立雪七十二滚使完,他已跳得筋疲力尽,气喂
如牛,脚上着了一下一个人被旗杆挑起,呼的直摔出去七八尺远,砰然一声,摔
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差幸只被旗杆挑在腿弯上,虽光不起来,却并未伤及筋骨,早已有两名少林
金鸡门的弟子跑的过去,现他扶起。于立雪右手一抖,难的一声,八尺旗杆立即
缩了回去,弯成几许长一支,然后朝拜天锡拱拱手道:「在下多多得罪了。」大
家反报以热烈掌声。

  通善大师等众人掌声一停,宣布道:「这一场天罡门于立雪获胜,恭喜于小
施主,请二位退下,现在请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剑门山代表镇少候上场。」拜天
锡早已由两个金鸡门弟子扶着回座。于立雪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也自退下。

  接着从九华派木牌后面俏生生走上一个长发披肩,一身浅紫衣裙的少女来,
这少女当然是九华派门下的黄玉香了。她,果然人如其名,生得柳眉儿翘,杏眼
儿俏,樱唇儿娇,一张白里透红宜喜宜慎的粉脸,更是吹弹得破,又娇又艳。像
个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人儿。

  她芳名叫做玉香,不但是个玉人儿,而且这一走动,还吹起了一阵香风,等
她俏生生款步走入场中,整个轩辕台都可以闻到一阵花非花,雾非雾的甜香。大
家不期然为她的香风鼓起掌来,而且这一阵掌声。只要是男人,莫不鼓得格外起
劲,是以掌声动若春雷,历久不绝。

  掌声渐渐停止下来,她已站到了通善大师的长案前面。只有她一个人儿,剑
门山木牌后面两排板凳,依然空着,一个人也没有,足见剑门山报了名,临时没
有人人席。通善大师少林寺的有道高僧,几十年来,枯坐参禅,他那鼻子几曾闻
过这种迷人的甜香?

  黄玉香这一站到他面前,香气就更为浓馥,老和尚赶紧双目微几双手合十,
口中低低的念道:「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咄。」

  黄玉香等了半响,才朝上裣衽一礼,娇声说道:「大师,小女子九华派黄天
香报到。」

  通善大师合十道:「女施主请稍候。」接着高声说道:「请到门山代表镇少
侯出场。」

  他明明看到剑门山的人没来,但他还是第三次叫道:「这一场是九华派对剑
门山,请剑门山代表出场。」

  直到他三次呼名之后,站在他左首的少林金鸡门掌门人祝逢春拱手道:「剑
门山的人,直到此时未来,大概是不会来了,请大师宣布剑门山代表缺席,作自
动放弃论。」

  通善大师合十还礼,然后面向大家,徐徐道:「这一场由九华派对剑门山。
如今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已经出场,剑门山代表镇少侯,经贫衲三次叫名,犹未出
场,依大会惯例,就得作自动弃论,现在贫衲代表大会宣布,剑门山代表镇少侯
自动放弃,九华山代表黄玉香获胜,恭喜女施主,请回座。」

  黄玉香不用赛,就获得胜利,自然满怀高兴,一脸喜色,躬身一礼,娇滴滴
说道:「多谢大师。」四周又响起如雷一般的掌声。黄玉香转过身,又朝四周鼓
掌的人眼波儿一溜,说了声:「谢谢。」才莲步细碎款款而行,回到座位上去。

  通善大师接着道:「少林派代表应重信,五山派代表于立雪出场了。」少林
寺是僧人,五蕴皆空,当然不会参加君山大会来与各派争名。

  少林俗家分为许多小门派,十年前是金鸡门代表少林派参加的。这届是子午
门代表参加,因为子午门代表的是少林派,所以通善大师说的仍是少林派。

  阮天华和子午门代表应重信起身走入场中,四周的人看到代表五山派代表于
立雪出场,自然特别注意,这是第三个于立雪了。

  当大家看到这个于立雪和前面两个于立雪面貌又完全相同,更是惊奇不止,
大家心中都在暗暗忖道:「这三个于立雪,莫非是孪生兄弟不成,不然,天下那
会有这般巧合之事?」阮大华和应重信同时朝通善大师三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
走到中间,对面站定。

  阮十华腰佩长剑,朝应重信拱拱手,含笑道:「应兄请了。」

  应重信个子瘦小,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知是个极为精干的人,也立即抱拳
道:「于兄幸会。」

  阮天华道:「应兄要比兵刃,还是拳掌?」

  应重信看了他腰间长简一眼,说道:「于兄大概是精于剑击了。兄弟从不使
用兵刃,只好徒手奉陪了。」

  阮天华朗笑一声道:「应兄即然不使兵刃,在下自当徒手奉陪。」

  应重信又看了他一眼,心巾忖道:「此人倒是自负得很。」

  一面抱拳道:「如此甚好,于兄请宽衣。」

  阮天华含笑道:「不要紧,方才通善大师说过,咱们这是较技,主要是为了
切磋观摩,点到为止,那就不用宽衣了。」三个于立雪,他身材最欣长,一袭蓝
衫,站在场中,当其丰神如玉,温文潇洒,但他这活却说得极为自负。

  羊乐公打心眼里乐出来、捧着一大把垂腹长髯,回头笑道:「这小兄弟,真
令人爱煞,只可惜老夫没有这么大的本领,他若是老夫的徒弟,那该有多好?」

  子午门应立言,是应重信的老子,他看阮天华身佩长剑下场,自然是要使剑
了,怎知阮天华说出徒手奉陪的话来,他心中自然暗暗高兴,若是比试拳脚,重
信绝不至于落败。要知旁的门派,化上十几年的工夫,培养出一个弟子来参加君
山大会,只要师长决定了,他在这十年中勤奋苦练就成了。

  但代表少林派出场,可没有这么简单,少林俗家弟子,分为南北两派共有十
几个小门派,诸如伏虎门、金鸡门、子午门等等,每一个小派在这十年中,都培
植了一个徒弟,希望能够代表少林派,参加君山大会。

  因此在大会一两个月之前,就会掀起派内十几个小门派争取代表的竞赛,应
重信最后能脱颖派出,代表少林派参加君山大会,是经过数十场激烈竞争,战胜
其他门下才获得的,可以说他的拳技,在少林俗家年轻一辈中已经是首屈一指,
无人能出其右了。

  应立言对他儿子可说极具信心,但看到阮天华连外衣都不宽,卓立场中,气
度温文,只要本身武功有精深造诣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于立雪(阮天华)英华内
敛,神态自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逼人英气,心中又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这
小子在气度上已经胜过重信甚多,看来倒是重信的一个劲敌。」

  应重信眼看阮天华连外衣也不宽,心中不觉有气,这就沉笑一声道:「于只
说得极是,于兄请。」说话之时已摆出了四平椿。

  阮天华依然背负双手,潇洒的站着不动含笑道:「应兄请。」他居然连架式
都不摆一个,没亮门户,岂不是瞧不起人?

  应重信自然被激怒,口中喝了一声:「阁下小心了。」身形乍然直欺过去,
使出一招「金鹰展翅」拳势未到,中途突化「四杀拳」出手迅捷,拳风如涛,光
是这两记,就可以看出他十年苦练,功力深厚,才能使出这样凌厉的招易来。

  哪知他欺身而上,拳风击出,阮大华明明相距不足三尺,身子一动未动,不
但没有击倒对方,不知怎的直等招数用老,和人家依然差了三尺光景,阮天华依
然背负双手,站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这一下连四周的人都没有看份清楚阮天
华是如何退出去的?但他明明退后了三尺,不然、应重信这一记应该击中他身上
才对。

  他脸上虽然含着笑,但看到应重信眼里,这笑容岂不更如火添油,口中嘿了
一声,身形朝前一扑,双拳连环击出。这回他不再客气。子午拳绝招接二连三的
使出,一口气使出五招八拳,记记加铁锤撞岩,觑准了阮天华的人影发拳。

  这五招八拳当真快得如同闪电雷奔。任你阮天华朝左右前后躲闪,都可能被
他铁锤似的拳头击中。四周观战的人,所有眼睛当然也一霎不霎的注视着两人。
阮天华依然没有还手,连背负着双手也仍然背负着,原式丝毫没动,但应重信的
五招八拳,竟然连他衣角也没站上一点。

  这回大家较为注意,自然看清楚了,应重信出手如电,拳势指东击西,可说
快速已极,但阮天华一个人好像双足没有沾地一般,你一拳击去,就像一股拳风
把他原式推了出去,等到你家势收回,他又随着你原式飘回,你拳头击向左前,
他身向左飘,你拳头击向右首,他身向右飘,看去好像毫不着力,任你发拳有多
快,他随着你拳势进退也有多快。

  铁若华专道:「阮大哥这使的是什么身法呢?」

  羊乐公笑道:「他什么身法也没有使。」

  等到应重信五招八拳击完,他还是原式站在原地,连脸上笑容都丝毫未变。
四周观众看到这里,不由得纷纷鼓起掌来。应重信突然收势,愤怒的道:「阁下
怎么一直没有出手?」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出不出手都是一样,应兄只要打中兄弟一拳,就算兄
弟落败如何?」

  「好。」应重信沉声道:「在下若是连一拳都打不中,二十年苦练就算白练
了。」

  阮天华道:「好,应兄尽管出手好了。」

  应重信口中嘿了一声,他究竟是少林派选出来的代表,不但自幼练武,应立
言早就培养他准备参加二十年后君山大会的,根扎得相当不惜,他因阮天华一直
不曾出手,还说只要击中他一拳,就算胜了。他心头里然极为愤怒;但在这一瞬
间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使展出「子午伏虎拳」,左掌右拳,一记又一记的使
出。

  他仗着二十年苦练,掌出如斧,拳发如锤,记记贯注了真力,着着取的都是
要害大穴,每一记拳都带起虎虎风声凛烈逼人。

  这是真功夫,真要被他拳掌击中,别说是人,就是山石只怕也会被他击成粉
碎。但阮天华练的乃最「紫正神功」,比玄门护身真气,还要高上一乘,他依然
含笑负手而立,方才还随着你拳势进退,这回他根本连动也没动,应重信挥拳击
去,就像在练功房打沙包一般,记记都对准阮天华要害直捣过去。

  阮大华身前就像布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不论你拳拳如何凌厉,打到他身前
二尺。就被挡住,再也打不过去。在旁人看来,应重信的拳掌打到离他三尺光景
就自动收势。只有应重信自已有数,发出去的每一记拳掌都被挡得一挡,自己力
道再也无法用实,心头虽然暗暗惊骇,但此刻在各门各派这许多人的围观之下,
怎肯认输?

  何况这一场关系着他本门的声誉,自然不肯罢休,左掌未收,右拳又出。右
拳未收;左掌又发,一掌一拳连环击出,打得兴起。反正阮天华静静的站着,并
不还手,不但拳掌加紧,连双脚都用上了。但见他一条人影绕着阮天华打转,把
他当作练功的木椿。这一瞬间拳击、掌劈,双脚也随着连环飞踢,一身所学几乎
都用了出来。

  但大家清晰的看到应重信一个人手舞足蹈,绕着于立雪(阮天华)打转,却
只有在于立雪身外三尺,始终攻不进去,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又纷纷鼓起掌。这
掌声不知是为应重信使出浑身解数而鼓?还是为阮天华站着不动而鼓?

  这一情形直看得五山山主个个面有光,流露出喜色来,不是么?咱们五山派
的代表,可以任你们少林的代表疯狂进攻,连身子都没动一下,你们还攻不进去
哩!这一情形代表少林派参加的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也看出来了,他心头感到无
比的震惊,暗道:「此人年纪不大,竟然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不成?」不过片刻
工夫,应重信已把七十二手伏虎掌、四十九记连环腿一齐用完。

  他为了求胜心切,每一记拳掌都贯注了真力,而且在一口气使出,等到两套
速猛绝伦的拳脚使完,一身力气也使得差不多了,一个人满头大汗,胸口起伏,
喂不过气来,一朝阮天华拱手道:「于兄功力胜过……在下甚多……在下……认
输……」说完叹息着掉头就走,退回座去。

  阮天华不战而屈人兵,自然赢得满场彩声。其中掌声鼓得最响,最久的是九
华派两位姑娘了,全场掌声已停下来她们四支玉手还在拍着,掌声清,自然也最
引人注目了。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于小施主功力深厚,不
战而屈人兵,尤为难能可贵,可喜可贺,于小施主请回应,现在请武当派代表萧
钰人、乙木门代表阮小红出场。」

  太极门是武当门的俗家弟子,他们代表的是武当派,所以不称太极门。阮天
华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一身蓝衫,步履潇洒的退了下去。羊乐公嘻开大嘴,呵
呵笑道:「于小兄弟,你为咱五山派争取了莫大的颜面,快坐下来歇一歇。」

  接着走上来的是太极门的萧钰人,他已经脱去外衣,身着青绸劲装。年约二
十二三,生得是剑眉朗目,只是脸型稍嫌清瘦,鼻子是个鹰钩鼻,但不失为英俊
少年,手中提一柄古铜鞘的长剑,目光流转顾盼自豪。阮小红穿一件天蓝长衫,
长剑悬在束腰带上,身形稍嫌矮小,可也是个风流俊俏的美少年。

  伏大娘看到小红,自然立时认出来了,她当然也看到桑鸠婆了,心中暗道:
「小红几时拜在桑鸠婆门下去了?」

  萧钰人、阮小红朝通善大师三人行了一礼,退到场中,两人对面站停。萧钰
人抱拳道:「阮兄幸会,你我惧是佩长剑,咱们这一场自然是使剑了。」

  阮小红点头道:「阁下说得极是,在下兵刃拳掌悉听尊便,阁下要使剑,亦
无不可。」

  萧钰人是太极门杰出弟子,平日眼高放顶服过谁来?闻言不觉朗声一笑道:
「阮兄既然兵刃拳脚无所不精,咱们比长剑时,一样可以使出拳脚来,不知阮兄
意下如何?」他太极门不但以太极剑驰誉武林,太极拳掌更是名闻天下。

  阮小红傲然一笑道:「阁下要在比剑,再比拳掌,在下自然悉听尊便。」

  萧钰人大笑道:「好,好,阮兄快人快语,咱们就这样决定,现在阮兄可以
宽衣了。」

  阮小红道:「刚才我大哥出场,也并未宽衣,在下也不宽衣,你只管发招过
来就是。」

  萧钰人看了阮小红一眼,点头道:「阮小红,在下那就有潜了。」他生性高
傲,阮小红说的话,已然激怒了他,因此话声一落,「锵」的一声,寒光一闪,
长剑出匣,就朝阮小红刺了过去。这一剑势壮强劲,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阮小红看得心头暗暗怒闹,忖道:「好啊,我剑未出鞘,你就刺过来了,今
天就要你好看。」思忖之际,左手疾拂,身形往后飘过了五六尺远,才呛的一声
击出剑来。

  萧钰人一剑出手,人已如影随形而上,右腕挥处手中长剑幻化出三朵剑花。
分袭而出。但就在他剑势堪堪出手,突觉一股极大的潜力,从右首涌撞而至。这
一下他事前毫无准备,何况右手长剑刚刚发出,变成了空门,几乎连封拒都无从
封拒。

  赶紧收剑横移,还是退了半步,肩头被一团无形潜力扫中,撞得隐隐发麻。
因为阮小红飘退之时,左手疾拂,没人注意,她却暗中使了三成「乙木掌」力,
无声无息的斜撞过去。

  此时眼看萧钰人横闪出去的人,肩头往后一沉,心知已被自己掌力撞上,她
岂是省油的灯,口中发出一声清笑:「阁下接招。」

  突然欺身而上,剑光连闪,一连击出三剑,这三剑真个像电闪风飘,快速绝
伦,萧钰人肩头还在隐隐发麻,自然无法运力,但听三声急骤的当当剑鸣,萧钰
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阮小红手上是一柄斩金削铁的利器一一赛莫邪,不当场削
断他长剑,还是手下留了分寸,只是用剑背拍在他剑身之上。

  萧过人平日自视甚高,第一招就被人震退,哪还忍受得了,一时俊脸通红,
口中大喝一声,长身抖剑,剑光如银蛇乱闪,爆出满天剑花,直向阮小红洒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用上了全力,剑挟破空啸风,虽猛烈无比,但仍然含蕴
了「两仪剑法」的粘、引、撒、震四字诀,每一剑可说是刚柔并兼,气势夺人。

  阮小红看他剑光连闪急攻而来,心中暗暗冷笑,长剑盘空一振,啸如龙吟,
一道匹练似的青光直向萧江人剑光飞卷过去。萧江人连发三招,攻势正优,瞥见
对方剑光矢轿有如夭龙,朝自已卷来。一时竟然想不出破解的招数,阮小红这一
招使出来的正是「紫云剑法」,他自然无法破解了。只得身形一晃,斜闪出去。
阮小红左手扬处,拍出一掌。

  萧钰人自幼练武,虽然无法破解阮小红的剑招,但也耳听八方。反应敏锐,
看到阮小红左手拍来,他岂肯躲闪,同样左手一抬,迎空击去。

  他怎知桑鸠婆一生好强,收了小红这么个徒弟,心头着实高兴,也动了参加
君山大会,替她乙术门争光的意念,因此闭门传功教她勤习本门「乙木神功」,
在她练功之际,暗中以灌顶大法输给了她二十年功力。再经过数日苦练,和她原
有的根底,这些天来,「乙木神功」,至少也已有六成以上火候。

  萧钰人出身太极门,武当派号称内家正宗,但对内功一道,主张缓进,你有
多少修为。就有多少火候,必须按步就因,循序渐进。

  萧钰人从小练武。就算你有二十年火候吧,武当派中,除了初入门人,谁都
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按照一般门派练武的常情,有二十年内功火候,不过是中
下尽而已,各大门派的长老辈,谁没有数十年修为之功?

  这就是说萧钰人练武二十年,并不是练功二十年,阮小红除本身功力之外,
最近又获得桑鸠婆转注的二十年功力。

  双方在内力上,萧钰人自然比阮小红差多了。此时双方掌力乍然一接,但听
蓬然一声大震,萧钰人好像上身被人推了一把,往后一仰,那想站立得住,还是
登登的连退了三四步之多。

  一张俊脸登时色如鸣血,目含杀气,凝注着阮小红,过了半晌之久,才左手
捏了个剑决,缓缓划出,人也随着大步逼上,右手长剑同时划着弧形悠然攻到。
这回剑势极为缓慢,一反方才强劲刚猛之势。

  只见他一剑连一剑的划着弧形,看去似乎有气无力,毫不惊人,其实使出来
的正是武当派傲视群伦的上乘剑术「两仪剑法」。这「两仪剑法」并不在于猛攻
狠刺,全在以先天运行之理,意在剑先,以实变虚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才是两
仪剑的最高境界。

  反过来说,「两仪剑法」的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乃是要对手刚,它才能以
柔来克你,对手动,它才能以静来克你,如你的剑法并不刚猛,而是柔中之柔,
并不流动,而是静中之静呢?「两仪剑法」岂不无从克制,而反为敌所克了吗?
阮小红使的就是柔中之柔,静中之静的「紫云剑法」。

  因为「紫云剑法」出于「紫府铨真」,乃是道家正宗先天剑法。易经上说,
太极动,而生两仪,「两仪剑法」是依照先天运行原理而创,说得再明白一点,
是模仿先天运行的原理而创,太极因动而生两仪,它本身就先犯了一个「动」,
而不是静宁,岂非已是后天的动?再说得明白一点,它虽然是模仿先天,实际已
经落人后天。

  「紫云剑法」乃依据鸿蒙未辟的紫气流动,创而为剑法,乃是先天的动象,
明乎此,这和两仪剑法的高下,在基本上已是分出高低来了。「紫云剑法」如紫
气之充沛天地,动静出于自然,无迹可求,「两仪剑法」因太极动而生两仪,两
仪动而生四象,总是有迹可循,有象可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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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各展奇技

  萧钰人一心展开「两仪剑法」,去势悠然,看去毫无劲力,但其间却含蕴着
很多变化,极大震力,任何人遇上这种剑法,只要稍一大意兵器不是被震脱手,
就会被他剑上的粘力引出。因此他发剑虽缓,每一剑所含蕴的劲力,却是重逾千
钧,他一剑接一剑悠然攻到,从剑上发出来的剑气,几乎已扩及一丈方圆,几乎
没有你躲闪的余地。

  这种无形压力,逐渐的增加,阮小红立时就已感觉到了,她长剑随手一挥,
身如流云,剑势也随着划出。她先前并未展开「紫云剑法」,感到对方攻来的剑
势,带着一股无形压力,但等到剑势划出,只觉随着自己剑势划出的剑风,立时
把对方的压力排荡开去。心中不由一喜,「紫云剑法」也就源源出手。

  施展剑法,必须活开身法,「紫云剑法」的身法,和「紫府迷踪身法」极相
近似,剑法展开,身形就象行云流水,飘忽不可捉摸,大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道
飞闪的青虹,忽东忽西,满场流转,根本看不清阮小红的人影。

  连场外的第三者都看不清楚,身在场中的萧钰人自然更看不清了,一时心头
大为惊凛,他相信武当派「两仪剑法」,是以静制动的剑法。因此不管阮小红创
光如何流转,他只是一心一意的运剑。只见他长剑如推如挽,划出一圈接一圈的
剑光,宛如在身前布成了一个太极图。

  当然,他这一手,遇上任何强敌都管用,这是以守代攻的剑势,先求自保,
然后攻敌之所不备,但他这手剑法,遇上阮小红就不管用了。但听「当、当」两
声,金铁交鸣。

  照说,只要敌人兵对和他交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使「两仪剑法」的人内
力较强,立可把对方共对脱手震飞,二是使「两仪剑法」的入内力较弱无法把你
兵刃震飞但也可以使引字诀,把你兵刃引出门外。兵刃被引出门外,岂非门户大
开了?

  但这回情形顾然不同,这两声金钱交鸣,声音有异,这是全场的人都可以听
得出来的。萧钰人耳中听到第一声「当」,已觉手中一轻,等到第二声「当」人
耳,他目光已经看到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钢的松纹剑只剩了尺许一截断剑。

  阮小红只使了三招剑法,此刻已经退剑入鞘,望着他含笑道:「对不起,在
下不留神削断了阁下长剑。」口中虽说着道歉的话,其实一上场,萧钰人没待她
长剑出鞘就出手,心里早就说过要他好看的。

  萧钰人满心以为自己参加君山大会稳可夺魁,不料第一场上,就惨遭落败,
不但败在名不见经传的乙木门门下,还被人家削断了长剑。对他来说,真是是可
忍,孰不可忍。一时不由得俊脸通红;口中大喝一声,双掌直坚,掌先人后,纵
身朝阮小红扑去。这一突起发难,当真说时、迟那快,他人还未到,双掌离阮小
红前胸,已不到三尺。

  通善大师睹状连忙喝道:「小施主快住手。」

  阮小红也不防他有此一着,等到警觉,萧钰人的双掌已到面前,心中不禁又
羞又怒,口中清呲一声:「你找死。」双手徒然翻出,迎击出去。

  这下她当然使出了全力,但听「拍」的一声,四掌乍接,萧钰人一个人呼的
平飞而起,摔出一丈开外,脸色铁青,闭过气去。太极门的三个同门赶紧飞身而
出,把他扶着坐起推宫活血。

  太极门掌门人晏海平连忙站起身,朝阮小红拱拱手道:「兄弟晏海平,小徒
不守比赛规则,兄弟敬向这位小兄弟深致歉意。」他代表武当派出场,自然不能
失了武当派的风度。

  阮小红脸上一红,连忙还礼道:「在下为了自保一时留手不住,还望晏掌门
人多多海涵。」场中又纷纷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一停,才合十道:「贫油方才已经说过,双方比武,观摩切
磋重于争名,但年轻人难免心存得失,一时激动,务请各派代表,善恤昔年创辨
本会各派上代掌门人的苦心,发扬武德,以后千万不可如此,这一场乙木门阮小
施主获胜,恭喜阮小施主,先请回座。」

  阮小红朝通善大师行了一礼,便自退下。

  通善大师朝太极门晏海平合十道:「晏掌门人,萧施主伤势不要紧吧?」

  晏海平起身拱拱手道:「多谢大师关注,兄弟惭愧,小徒辱由自取,他伤得
并不重,已经服过敞派伤药了。」

  「如此就好。」通善大师点着头,然后缓缓说道:「现在清八卦门代表陆子
羽,铁手帮代表铁若华二位出场。」

  八卦门的陆子羽年约二十三四,是个身材矮胖的青年,手中提一柄八卦刀,
和铁若华同时走出。铁若华穿着男装,蓝衫长剑,玉面朱唇,又是一个风流俊俏
的美少年,两人朝通善大师等三人行了一礼。

  通善大师合十还礼,心中暗暗忖道:「这次大会出场的人,无不英俊秀逸,
看来各门派的下一代,当真人才辈出。」

  铁若华朝陆子羽拱手一礼,说道:「陆兄使的是刀子,在下使剑。」

  陆子羽拱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兄弟正好在兵刃上讨教,不知铁兄要不
要宽了长衫?」他因前面已有两个人不宽长衫了,但他总是要问一声方是。

  铁若华爽朗笑道:「前面两场,于兄、阮兄都是在下好友,他们都未宽衣,
在下武功虽然不如他们二位,但也想学他们一学,这件长衫不脱也罢。」

  陆子羽含笑道:「铁兄太谦了,那就请亮剑吧。」

  铁若华不再客气,右腕一展,抽出长剑,抱拳道:「陆兄请。」

  陆子羽看到两场没脱长衫的于立雪(阮天华)和阮小红,一身武功都深高不
可测,铁若华称他们两人为好友,武功自然也不会太弱,面对铁芳华,当然不敢
小视了他,八卦刀当胸一竖,单掌行礼,说道:「铁兄请。」

  两人各自摆开了门户,陆子羽左足倏地跨进,刀起「凤鸣朝阳」刷的一刀,
直踏中宫而进。铁若华身法展开,却侧身进招,两人第一招并未交接,各自交叉
而过。

  使刀的人,有力走黑的说法,因为刀力尚猛,其势如虎,当敌则迎面砍击,
返钻即挑,直来直取,如虎无回首之势,任前而不顾后,如要回转,就得用大掉
身法不可。但陆子羽使的是「八卦刀法」,刀走八门,身形倏忽换位,步法灵活
无比这一展开刀法,但见一道雪亮的刀光,满场飞舞,好不凌厉?

  铁若华剑法精纯,剑势轻捷俐落,陡转反挑,串变出奇,轻身过步,一柄长
剑同样使得剑花错落,青芒飞洒,一刀一剑,寒光练绕,却不闻一丝刀剑击撞之
声,可说棋逢敌手,难分轩轾。瞬息工夫,两人已打出三十余合,陆子羽刀招愈
战愈猛,愈打愈快,八卦身法在铁若华左右前后打转,森寒刀锋,也记记不离左
右前后,直砍横劈。

  情势已极为明显,铁若华大有后力不继,剑势已被陆子羽的凌厉刀势压了下
去,欲振乏力,大家看到这里,不禁含铁华暗暗捏一把冷汗,就是陆子羽本人,
也有了即将获胜的把握,认为再有七、八招下来,定可击败对手了。

  但他怎知铁若华是存心试试自己功力的,她施展的只是三十六手家传剑法而
已,在她想来,如果家传剑法已可胜将对方,就不用使出新学的「紫府迷踪」身
法来了。但给这一阵交手,才知九大门派在江湖上享有数百年,确实各有他们精
专独到之处,盛名决非幸致。

  即以陆子羽的「八卦刀法」而言,刀定八门;面面俱到,自己和他力搏三十
余合,竟然没有一剑攻得进去,但对方的刀势却如波涛汹涌而来。除了闪避几乎
还手无力。看来不使「紫府迷踪身法」,这一场就非落败不可,心念闪电一转,
人已轻轻闪出,右手一剑斜刺过去。

  陆子羽胜算在握,刀势加紧之际,但见铁若华身形闪动,忽然失去的踪影,
心头方自一怔,突觉一支森冷长剑朝肩头刺到,急忙转身,举刀磕去,竟然磕了
个空,不但剑光消失,连人影也突然隐去。陆子羽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施展开
八卦身法之际,还有人转动得比自己还快。

  就在此时,突觉一支森寒的长剑又从自己身后向左肩刺到,急忙身向右旋,
一招「推窗望月」发刀朝左磕出,哪知又磕了个空,剑影一闪倏然隐去。陆子羽
两次磕空,心头着实惊凛,自己转身不可谓不快,竟然在转身之际,连对方人影
却没看清楚,就一闪而没,失去踪影。双方动上了手,对方忽然不见,自然是闪
到自己身后去了。

  一念及此,陡然回身发刀,反踩八门,记记都是身向后旋,刀往后砍,一个
人发如旋风,熠熠刀光连续不断的砍击,一口气接连使出两次反踩八门,连转了
十六个圈,也砍出一十六招,依然不见铁若华的人影,但森寒剑锋却不时从身后
刺来,错非他「八卦剑法」八面兼顾,善于防守,早就伤在对方剑下了。

  他心中又急又怒,口中喝道:「铁兄怎麽不敢和兄弟正面交手,一直躲在兄
弟身后发剑,岂不有失光明?」

  铁若华突然身形一闪,就到了陆子羽面前,淡淡一笑:「在下如何不敢和陆
兄正面交手?」

  陆子羽看他突然现身,自己竟然连他从那里闪出来的都没看清,心中猛然一
惊,急忙吸气后退,看他并未出手突袭,才点头道:「好,铁兄接招。」忽的右
手一挥,一道刀光闪电劈出,一刀出手,人已踩着八卦身法,到了铁若华身侧。

  他这一刀看去仍是直砍的刀法,实则在这一刀之中暗藏了左右拦击的三招刀
法。哪知这回铁若华不再转到他身后,只转了个身,陆子羽接连在直劈的一刀之
后的三个变化,就悉数落空,而且铁若华在他转身之际,右腕抬处,刺出一剑,
一道银练,迎面直奔而来。

  陆子羽来不及封架,急忙踏异宫转坤位,闪到铁若华左侧,还未发刀,铁若
华长剑挥动又及时攻到。陆子羽只得由兑退坎,再踏离宫,欺身急进,八卦刀一
阵急劈,乾三连,坤六断,「八卦刀法」最具威力的「乾坤九剑」。这九剑晃晃
而动,刀势如虹,幻出一片耐目寒光,快捷凌厉。兼而有之。

  哪知铁若华展开「紫府迷踪身法」,这是玄门中极深奥的武学,步步蕴蓄玄
机,岂是足踩八「八卦身法」所能比拟?尽管陆子羽对势紧迫,身形疾转如飞,
刀刀不离铁若华左右,但却每一刀都砍落在铁芳华身形闪过之后,相差岂止毫厘
之失?

  这好像是陆子羽执着刀等铁若华腾出之后才砍落的,不但刀刀落空,也白花
费了许多力气,而且铁若华也往往在闪出之时,或抖手发剑,或拗步斜投或挥剑
后裁,每一剑刺出,都是陆子羽刀把落空把式使老之时通得他连连后退,别无化
解之道。这一阵工夫,直运得陆子羽落尽了风,连连后退不迭。

  就在此间,突听铁若华华喝道:「陆兄请住手。」

  陆子羽及时住手,横刀问道:「铁兄叫停,不知有何见教?」

  铁若华锵的一声返剑入鞘,含笑拱手道:「陆兄承让了。」

  陆子羽愕然道:「在下几时落败了?」

  铁若华微微一笑,指指陆子羽右肩说道:「陆兄请看看肩头,就知道了。」

  陆子羽胜有不信之色。低头看去,右肩衣衫上果然有品字形三条寸许长的剑
痕,衣衫已被划破,分明是铁若华剑下留了情,一时脸色阵红阵白,呆得一呆,
然后抱拳道:「若非铁兄剑下留情。兄弟这条右臂就非伤即残不可,在下敬此谢
过。」说罢赫然退下。铁若华这一场胜得擦亮,全场的人及报以热烈掌声。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铁手帮代表铁小施主获胜,铁小施主剑法精纯,
果然做到了点到为止,以武会友的精神,可喜可贺,请铁小施主回座。」铁若华
行了一礼,回身退下。

  小红喜道:「恭喜铁兄,我们一同来的三人,初赛都获胜了。」

  铁若华粉胜一红,在椅上坐下,说道:「说来惭愧,若非阮大哥临时教了我
一套身法,今天就非落败不可。」

  只听通善大师接着续道:「各位在座的掌门人,各位道长,现在第一场业已
结束,初选人选的共有六个门派,计为形意门代表于立雪、天罡门代表于立雪、
九华派代表黄玉香、玉山派代表于立雪、(阮天华)乙木门代表阮小红、铁手帮
代表铁若华……」

  通善大师语声稍停,续道:「本届大会最巧合的是初选人选的六位代表中,
有三位于立雪,同名同姓,可说历届君山大会中从未有过的佳话,贫衲敬向这三
位于小施主致最诚恳的祝贺,会后也希望这三位于小施主能够因这场大会而结交
为未来武林留下更美好的佳话。」四周又有人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接着道:「依照大会规定,这六位代表,须经第二场复赛,获胜的
三位,称为人选,这第二场复赛,和第一场不同,第一场是以报名先后次序编定
的名次,第二场名次的排定,须由抽签决定,现在请本届大会主人少林派金鸡门
祝掌门代六个门派抽签,以昭公允。」

  他话一落,金鸡内掌门人祝逢春站在左首,朝大家抱拳一礼取超一个签简,
说道:「这签价筒中一共是六支竹签,签上已经写上了六个门派代表的姓名,由
兄弟代抽四次,抽出第一支签,和第二支签为第一对,第三支签和第四支是第二
对,剩下的第五、第六支签,不用再抽,自然是第三对了。现在抽签开始,兄弟
抽出之后,由通善大师当众宣布。」

  口中说着,就伸手从签筒中抽出第一支笠,回身交给通善大师。通善大师低
头看了一眼,就把写有门派姓名的竹签向大家一照,口中高声道:「第一签,铁
手帮代表铁若华。」

  祝逢春又抽出第二支签,交到通善大师手中,通善大师又道:「五山派代表
于立雪。」

  坐在阮天华边上的铁若华就说道:「我若和你抽在一起,那就不用比了。」

  小红道:「不要紧,你不和大哥比,待回还可以向其他的人挑战。」

  祝逢春接连又抽出了两支,通善大师也接着宣布第三支签是形意门代表于立
雪、乙木门代表阮小虹。小红攒眉道:「大哥,这怎么办呢?」

  阮天华含笑道:「你代表乙木门,自要为乙木门出力,不用顾虑其他的。」

  祝逢春抽出四支竹签之后,就伸手从竹筒中取起第五、第六两签说道:「前
面四支已经抽出,这两支不用抽,自然是第三对了。」就把两支签递给了通善大
师。

  通善大师看过之后,把两支签向大家一照,说道:「这是第三对,是天罡门
代表于立雪和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大家等地宣布完毕,又纷纷鼓掌。

  通善大师放下竹签,义道:「现在名次已经排定,第二场正式开始,请第一
对铁手帮代表铁若华、五山派代表于立雪(阮天华)出场。」

  铁若华应声站起,说道:「在下铁手帮铁若华,这一场和五山派的比赛,在
下愿意放弃。」话声说完,一张脸也登对红了起来。

  通善大师道:「铁手帮代表铁若华声明放弃,就是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
请五山派代表于立雪站起来。」阮天华依言站起,大家才知道他和铁手帮代表坐
在一起,自己人自然不用比赛了,大家为他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道:「于小施主请坐下,现在请第二对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乙木门
代表阮小虹出场。」形意门的于立雪和乙术门的阮小红依言走出,向通善大师等
三人行了一礼,便向对面站定。

  于立雪撤下十三节软鞭,抬目道:「阁下身佩长剑,一定是使剑的了,请撤
剑。」

  阮小红看他说话,神情十分冷漠,心中暗道:「我是因大哥是形意门的人,
才觉得和形意门的代表交手,心里总是不好意思,谁知道这娃子的如此冷漠,你
有什么好神气的?」心中想着,抬腕击剑,也冷漠道:「阁下可以出手了。」于
立雪软鞭在空中挥起一圈银光,左足跨上,一点银光已向阮小红迎面奔来。

  院小红心中暗暗冷哼,这人出于居然这般狠毒,这还是形意门的手法?心中
想着,长剑一振,幻起五点寒芒,飞洒而出,使的是一招「寒梅攒心」乃是「形
意剑法」中的招术。但却劲贯剑尖,使上了六成「乙木神功」。她在白鹤洞中,
勤练「形意剑法」,这一招使得炉火纯青,拿捏极准,但听「叮」的一声,剑尖
正好憧上鞭头,各自后退了一步。

  于立雪不觉一怔,她代表的是形意门,但却被院小红使出一招「形意剑法」
把她震退了一步,心头不禁有气,长鞭一圈,呼的一声朝阮小红横扫过去。阮小
红不慌不忙,左脚前跨,踏了个「万字步」,长剑随着推出,使的又是一招「形
意剑法」、「砚中彪外」,剑鞭交击,又是「叮」的一声,把横扫而来的鞭势震
了回去。

  形意门是江湖九大门派之一,「形意剑法」也是大家所熟知的剑法,场中两
人代表形意门的使的是软鞭,路数虽似形意门,但不甚明显,好像只是从「形意
剑法」变化而来,而代表乙木门的阮小红,使出来的这两招剑法,却是道道地地
的「形意剑法」,看得大家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两人身形第二次回兵对受震分开,于立雪极感气愤,对方使出「形意剑法」
和自己动手,岂不是瞧不起自己?嘴唇紧闭,手中长鞭突然一紧,鞭势随着源源
出手,左挑右转,瞬息之间就攻出了十余鞭之多。这一趟鞭法,不但融会了形意
门劈、攒、硼、炮、横五字诀,而且花招迭出,还参杂了练子枪、流星锤等把式
在内,一道银光,四面飞舞,有如一倏夭桥银龙,盘空匝地,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为他使的是十三节亮银鞭,有八尺来长,挥舞起长鞭,就像绕着阮小红身
外发招,看来就像阮小红陷入她重重鞭影中一般。阮小红身形闪动处出「紫云剑
法」,一个人随着一道匹练般的青光在汹涌银涛中连发三剑立把于立雪一片攻势
逼出。

  但也在此时,突然感到对方涌来的一片银涛中,竟然含蕴着极沉重的阴寒之
气,鞭势被自己把住,但这般阴寒生气却反而涌上身来。心头不由一征,急忙左
手一挥,朝前推出。哪知于立雪突然欺身而上,右手长鞭趁机「嗒」的一声,像
灵蛇般朝阮小红剑上缠了过来。左手同样疾探,拍的一声,和阮小红左掌击个正
着。

  阮小红因发现一股阴寒之气涌到身前,才推出的掌势,这一掌上已把「乙木
神功」运起,哪知右手长剑在这一瞬间已被于立雪长鞭缠住,她手中原是一柄斩
金削铁的赛莫邪,本可把对方长剑削断,但因于立雪代表的是形意门,形意门的
掌门阮松溪是大哥的父亲,自然不好削断对方兵器。

  就在这一迟疑,但觉从对方鞭上传来一股阴寒之气,由掌心循臂而上自己运
起「乙木神功」,竟然挡不住它,右臂登时感到劲力尽失,长剑「当」的一声落
到地上。这同时双方左手也交击上了,从对方掌心发出的一股阴寒之气也透掌而
入,身子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往后连退了两步。于立雪长鞭一收,冷傲
一笑道:「承让了。」

  阮小红望着他一呆,自己长剑坠地,落败当然的是自己了,不由粉脸募然一
红,只得拾起长剑,悻悻退下,回到座上满腹委屈低低叫了声:「师傅……」

  桑鸠些含笑道:「徒儿,胜负常事,何况待回……」

  小红没待她说下去就道:「师傅,徒儿并没有败只是……」

  桑鸠些含笑道:「为师知道,你大哥是形意门的人,你……」

  小红急道:「不是,方才徒儿问过大哥,大哥说过徒儿代表的是乙木门,自
然要为乙木门出力,徒儿听了大哥的话就不会再让步,徒儿只是不想削断他银鞭
而已,哪知他鞭上、掌上,传来一股极为阴寒之气,徒儿连运功都挡不住,一条
右臂登时功力全失,握不住长剑,落到了地上,论武功徒儿其实并未败给他。」

  桑鸠婆听得一怔,说道:「他鞭上、掌上,发出来的阴寒之气,你运起乙本
神功,还抵挡不住?」

  小红点点头道:「是的。」

  桑鸠婆目光一注,望了和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坐在一起的白发道姑夏非幻一
眼,心头登对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唔,不错,那于立雪练的是『玄阴真气』
了。」心中暗暗忖道,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练的竟会是玄阴真气,看来此中必
有溪跷。她这话因有阮天华在旁,一时不好说出口来。

  场上,通善大师说道:「这一场,形意门代表于立雪获胜,恭喜于小施主,
请先回座。现在请第三对天罡门代表于立雪、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二位出场。」于
立雪行了一礼,退回形意门的座头。

  接着九华派代表黄玉香和天罡门代表于立雪一起入场,场中又飘起一阵醉人
的甜香。四周的男人们鼻中间到浓郁的甜香,情不自禁纷纷为她鼓起掌来。黄玉
香深情款款朝大家展齿一笑,然后拖犀微露。发出娇如山谷之音,轻轻说了声:
「谢谢。」

  她这一笑,知如百合乍放,使人眼睛为之一亮,「谢谢」二字虽说得不响,
但大家都听到了,于是鼓掌的人就鼓得更起劲,居然历久不歇。天罡门于立雪站
立场中,显然被大家冷落了,他脸上有了气愤之色,「咯」的一声,射出一支六
尺长的旗杆,冷然道:「黄姑娘请亮剑。」

  黄玉香朝他嫣然一笑道:「于公子怎么知道我使剑的呢?」

  于立雪道:「黄姑娘身佩长剑,自然使长剑了。」

  黄玉香眨眨眼,笑道:「也许我这支剑只是作装饰的呢?」

  于立雪不耐的道:「那么姑娘究要使甚麽兵刃?」

  黄玉香道:「我如果不使兵刃,于公子肯陪我比赛拳掌吗?」

  于立雪道:「在下使的就是这支天罡旗。」

  黄玉香道:「奴家不使兵刃,于公子也要使这支旗杆吗?」

  于立雪道:「正是。」

  黄玉香凝眸望着他道:「这么说来,奴家不使兵刃不是太吃亏了吗?」

  于立雪冷冷的道:「所以姑娘还是使兵刃的好。」

  黄玉香呦了一声道:「就是奴家使剑,也没有你天罡旗的长呀,好吧,于公
子既然一定要使兵刃,看来奴家也只好使剑了。」她说得娇声娇气,宛转若不胜
情,说话声中,才抬皓腕,按着铮然声中,怯生生抽出剑来。

  她每一动作,都姿态化美,娇腕可人,几乎看得大家暗暗怀疑,像她这样一
个又娇又柔、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模样,真能和人动手吗?因为她第一场的对
手是剑门山,没有来参加,她是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获得胜利的,没有一个人
见过她的武功。黄玉香抽出长剑,却以剑尖支地,一个身子好像娇慵无眼波朝于
立雪一溜,娇声道:「于公子请吧。」

  于立雪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早已不耐冷然道:「黄姑娘请先发招。」

  黄玉香含颜一笑道:「于公子既然不肯占先,奴家那就不客气了。」话声出
口,莲步轻移,款款段段的连走了三步,右手抬处,一剑递了出来。

  所有观众看她这三步腰肢轻扭,把一个娇躯,几乎分成了三段,真如杨柳临
风,阿娜多姿再加上蟀首回顾,眼波流盼,活像「拾玉镯」的花旦在走台步,那
有半点发剑攻敌的气概?尤其他递出的这一剑也是皓腕轻舒,软软柔柔的好像长
剑偏重了些,腕力不胜负担,划出去的长剑还带着点轻微颤抖。

  观战的人,个个都是武林健者,还有各门派的掌门人和长老在内,看了这姑
娘的剑势,几乎都不禁为之失笑,象这样的嫩雏,居然也代表九华派出场。桑鸠
婆不觉看得一怔,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直注在黄玉香的身上,一霎不霎,口中喃喃
道:「莫非她会是……」

  小红问道:「师傅,您老人家在说甚麽呢?」

  桑鸠婆道:「为师只是觉得她使的剑法有些眼熟。」

  小红偏头问道:「她使的会是甚麽剑法?」

  于立雪早已等的不耐,看她已经摆开了剑势,手中天罡旗一震,正待发招,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乍然发觉不对,对方这一记横剑斜削的剑法,剑尖一颤,幅
度甚大,自己此时出手,已有鞭长莫及(之势,急忙往后疾退三步,向左滑出,
抖手之间天罡旗呼的一声直劈过去。

  黄玉香第一剑出手,她可丝毫没停,三寸金莲踏着细碎脚步,俏生生跟进,
你退后了三步,她可能走了四五步,款段行来,不徐不疾,正好和你保持了原来
的距离,右手刷的一剑又削了过来。她那怯生生娇慵无力的模样,不论举步、扭
腰、挥手发剑,姿态柔曼,无不美妙动人,那向是在比剑?

  就算同门师姐妹喂招,也嫌太娇柔了些。但于立雪一招杆旗已完全落空,门
户大开,对方这一剑就是在毫无防范之下刺了过来。

  于立雪一惊,旗杆就势落地,双脚从斜竖的杆上一个大翻身翻了过去,身形
翻过,右手一挑,旗杆趁势挑起,划起了一个半大的枪花,朝黄玉香剑上砸去。
黄玉香从第一招展开剑法,脚下始终没停,细碎莲步,婷婷袅袅的一路行来,摇
肩扭腰,好像走得很急,但因于立雪从杆上翻了过去,双方又错开了,她不得不
迂回着朝他跟去,右手又是一剑,带着轻颤刺出。

  现在大家都看出来,她那细碎多娇的步法,看去缓慢,实则相当轻快,而且
也十分精妙,只要看于立雪一连两招不见她躲闪,全落了空。若非她身法有异,
于立雪怎会如此没有准头?

  但她刺去的剑势,于立雪就无法封解,只好又往后疾退,他当然不甘心接连
后退,因此这回退得极快,他是吃了天罡旗有六尺长的亏,不退到适当距离是无
法发招的,脚尖一点,一下就退出去六尺之外。

  黄玉香可没有像他那样一下就倒纵出去她还是点着足尖,细碎的莲步像一种
风般迫了上去。如果细算她步数,这六尺距离,她至少也扭着腰肢走了七八步之
多,不但就在于立雪纵身后跃,堪堪站停之际她也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依然丝毫
不减她那娇娆多资美态。大家看到这里,情不向禁纷纷替她鼓起掌来,毕竟围着
观战的各门各派中,大多数是男人,还是年轻的男人。

  黄玉香是个开通而多情的姑娘家,有这许多男人替她鼓掌,自然芳心喜悦,
她纵然面对着强敌,但对男士们热情,她可不能不表示一下,居然在掌声中回过
头来,一张红馨馨的脸上,喜孜孜笑盈盈的朝大家回眸一笑。

  「回头一笑百媚生。」虽是唐朝白居易的名句,但没有人真实的体会过。直
到此时,大家才体会到这句诗果然真实不虚。

  年青的朋友几乎被她笑得如痴如狂,掌声更加鼓得响亮,但就在此时,几乎
有大半以上的人随着发出一声惊呼,惊呼当然也是为了她。

  于立雪被他紧迫逼近,心头已是气恼万分,再有这许多无聊男人替她鼓掌,
心头自然更气,这回你回过头去向观众丢媚眼,这一大好机会岂肯放过?

  口中一声不作,天罡旗六尺旗杆猛地一抖,朝黄玉香没头没脑的抽下,接连
闪起十数道紫金杆影,一口气就抽下十数杆之多。这也不能怪他,下了场,本来
就是交手来的。谁要你在搏斗之中大飞秋波?观众发出惊呼,鼓掌的人掌声自然
停下来了,担惊呼才起,欢呼之声,又紧接着响了起来。

  那是黄玉香在于立雪旗杆抽下的一瞬间,她双足并拢,点起了脚尖,一阵紧
密而细碎的步子朝横里移动,动作之美,更显得紧迫妙曼,丝丝紫金杆影,倏起
倏落,就是从她左左右右贴着香肩洒落,只要慢上一分,就会抽到她身上了,可
是一记也没抽上。

  她也并没闲着,左手擦了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指捏起一个剑诀,似翘非翘,似
划非划的作着样子,脚下方才是向左横移开去的。现在又脚尖不住的点动,向右
移来了,右手长剑也似推非挽,似削非刺,侧着身于朝于立雪逼近过去。

  于立雪方才头算抢得了先机,这十几杆虽没抽中,究竟,还是他占了先,因
此一见黄玉香侧身欺来,他也随着身形飘闪,天罡旗招式源源出手。方才两人还
是一把一式的动手,就像战台上开打,一举一动,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双方
的动作都加快了,但见于立雪的紫金旗杆影交织,纵横开阖。

  黄玉香好像出「拾玉镯」变为「大破天门阵」,一个人顾着足尖忽东忽西,
急转忽折,在一片杆影中进进出出,侧身游走,剑尖指东划西忽而绞花,忽而弧
形,使得煞是好看,就是戏台上的刀马旦也不过如此!这一场交手,真可以说江
湖上从未有过,别开生命,使人大饱眼福。

  两人又斗了十数合,激战中的黄玉香忽然一下欺到了于立雪的身边,伸出纤
纤玉手,轻轻一推,于立雪不知怎的脚下一绊,一个人砰的一声扑跌下去。于立
雪身法奇快,就地一滚,正待翻身跃起。黄玉香可比他还快,雪亮的剑尖一开指
在他咽喉上,娇笑道:「于公子承让啦。」

  于立雪脸色通红,怒声道:「你杀了我好了。」

  黄玉香嫣然一笑,忽的收回长剑娇声道:「大师父说过双方点到为止:奴家
和你无怨无仇,干嘛要杀你?」场外四周又爆发了青雷般掌声。

  于老夫人已经站起身来,沉声道:「立雪,你回来。」于立雪雪敢情不甘心
败在一个女子手下,满脸羞惭的站起身,退了下去。

  通善大师宣布道:「九华派代表黄玉香获胜,恭喜女施主,请先回座。」黄
玉香满面春风的朝通善大师三人行了一礼,才款步回转座位。

  通善大师道:「好,现在第二场结束,获胜的三位代表是五山派的于立雪、
形意门于立雪、和九华派黄玉香,按照规定这三位代表在第二场获胜之后,必须
接受各门各派的代表挑战但双方已经交手过的,落败的一方不得再向胜方挑战,
现在第三场开始,请三位代表上来,接受挑战。」

  于是代表五山派的阮天华,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代表九华派的黄玉香三人
一起走了上去,朝通善大师等三人行了一礼,通善大师三人也行了一礼。通善大
师就要阮天华等三人,面向观众站定。

  这下三人并肩面向场于一站,大家都看清楚了,五山派于立雪(阮天华)和
形意门的于立雪站在一起,两人面貌竟然完全一模一样,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只
是五山派的于立雪(阮夭华)比形意门的于立雪高出了半个头。大家纷纷为三人
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续道:「现在第三场开始,各门各派的代表,可以向这三位第二场
获胜的三位代表挑战,如果挑战的代表获胜,即可取代落败的代表,接受挑战,
而落败的代表,也可以向没有落败的代表挑战,只有一点,大家必须注意,就是
连同方才两场比赛在内。」

  「任何一位代表,和另一派的代表,只有一次交手的机会,你已经败给某一
位代表,就不能再挑战了。这一场比赛,挑战的人数较多,接受挑战的也有三位
之多,可以同时进行,由三个证人同时举行。」

  通善大师续道:「交手的人,必须听从证人的叫停;和公平裁判现在由老衲
宣布这三个证人。第一个证人是老衲,主持第一个场地,就是向五山派挑战的这
一场。第二个证人是本届大会的主人,少林派祝逢春视施主,主持第二个场地,
就是向形意门挑战的这一场。第三个证人是君山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主持第三
个场地,就是向九华派挑战的这一场。」

  他宣布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现在第三场正式开始,请祝老
施主、通济大师一起下场,三位接受挑战的代表请分开来,每一个比赛场地,双
方相距至少保持一丈远近,现在可以开始。」他话声一落,就和祝逢春、通济大
师二人一同走入场中。阮天华等三人也依言分了开来,站到相距一丈外的地方。

  通善大师这一宣布,四周立时有许多人纷纷站起,奔入场来,小红和铁若华
也站起了身,但已被人家捷足先登,只得返身坐下。铁若华笑道:「我猜你一定
是要向九华派黄玉香挑战了。」

  小红也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要向形意门的于立雪去挑战了。」

  钱若华道:「是呀,我们如果击败了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第四场
就不用比赛了,阮大哥的武林状元,你榜眼,我的探花,不是很好吗?」

  小红挑着眉毛,喜道:「是啊,我们一起来的,就囊括武林三鼎甲,这有多
好?」

  桑鸠婆看两人说得高兴,摇着头道:「你们说得倒是容易,今天这一大会,
你们大哥的武林状元,那是稳到手的了,至于你们两个,唔,铁帮主要去和形意
门的于立雪挑战,不妨去试试,但据老婆子看,胜算不大,小红要向九华派黄玉
香挑战,不是为师扫你的兴,胜算更小……」

  小红不服的道:「师父,难道徒儿的武功不如她吗?」

  桑鸠婆裂咀一笑道:「如论武功,你就决不会败给形意门的于立雪,你们两
人上去挑战,也可稳操胜算。」

  小红道:「那为甚麽我们没有胜算呢?」

  桑鸠婆道:「当然另有原因,你们先看看别人去挑战的情形就知道了,有些
话咱们回去之后,为师再告诉你们。」

  这一场上去挑战的三人,太极门萧钰人对阮天华、天罡门于立雪对形意门于
立雪,子午门应立言对黄玉香。阮天华在第八招上就胜了萧钰人。第二个上去的
是华山商逊。也没走出十招,就被震飞长剑。第三个上去的是六合门拜天锡,第
六招就败了下来。

  直看得羊乐公睁大双目,乐得几乎手舞足蹈,其他四位山主也一个个眉飞色
舞,喜形于色。这时形意门的于立雪也连胜了天罡门的于立雪,子午门应立言。

  小红和铁若华当然极注意形意门的于立雪,发现和他动手的人,都是在激战
之中被他长鞭一下缠住兵刃,就急转直下败下阵来。和小红的落败,如出一辙。
向九华派黄玉香挑战的人更多,各门各派的年青人,谁不希望和娇滴滴的姑娘家
交手,籍机亲近?但上去的八卦刀陆子羽,已经收下阵来。

  第二个是萧钰人又上去了,反正没有和阮天华、于立雪(形意门)、黄玉香
三人动过手的人,从甲的手下落败下来,稍事休息,又上去向乙挑战,落败了还
可以向丙挑战、已经报名参加的十一个门派代表(,都可以轮流上场。

  现在阮天华已经连败了五个上去挑战的人,接着上去的是天罡门于立雪和八
卦门陆子羽,都没有超过十招,就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人向他挑战。通善大师手
柱禅杖,高声问道:「还有那一位代表上来挑战的?」小红和铁若华当然不会上
去挑战。

  通善大师等了一回,眼看没有人上去了,接着就宣布道:「五山派于立雪,
第二场比赛获得通过,于小施主请回座休息。」阮天华拱手一礼,就退了下来。

  羊乐公迎着大笑道:「来,于小兄弟,快坐下来休息,哈哈,今天你真替咱
们五山派争足了面子。」其他四位山主自然也兴高采烈,你一句我一句的称赞不
绝于口,不必细表。

  阮天华坐下来了,形意门于立雪和九华派黄玉香还在应战之中。桑鸠婆果然
有眼光,看得没错,形意门于立雪也连胜了天罡门于立雪,子午门应立言、太极
门萧钰人、八卦门陆子羽,连同第一场胜华山派商逊、第二场胜乙木门阮小红,
也连胜了六场。

  黄玉香看去娇娇娆娆,弱不禁风,这回居然也连胜了八卦、太极、华山、少
林(子午门)、六合五个门派的代表,连同第一场胜剑门山(无人),第二场胜
天罡门,令人为之刮目。现在铁若华、阮小红两人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铁若华
走向于立雪(形意门)、阮小红走向黄玉香,这两人已是最后两个挑战的了,大
家自然也特别注意。桑鸠婆攒攒眉道:「这两个孩子硬是不服气,非上去挑战不
可何苦自讨没趣?」

  阮夭华进:「桑婆婆,他们一定会落败吗?」

  桑鸠婆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阮相公,待会第四场,少不得要和他们
两人交手,你是形意门的人,自然知道本门武功,我看这于立雪接连获胜,使的
是昔年玄阴教的『借物传阴』之术,任何人只要和他兵刃相接触,就会立被玄阴
寒气渗透手臂经脉,失去再战之力,但也很快可以恢复,是以不易被人发现。」

  「至于九华派黄玉香使的乃是『素女剑法』,是以柔媚姿态惑人,尤其要注
意她左手,据说『素女手挥五十弦』手法奇幻,武林中一向无人能解……」

  阮天华听说代表形意门的于立雪使的会是玄阴教武功,不禁暗暗一怔,立即
以「传音入密」问道:「桑婆婆,你老说于立雪使的是玄阴教『借物传阴术』,
那么家父怎么会叫他来代表形意门的呢?」

  桑鸠婆道:「坐在令尊边上的那个老道姑,就是昔年玄阴教的护法夏非幻,
老婆子只是提醒你一句,免得待回吃了大亏,至于于立雪如何代表形意门的,这
件事,不妨等会后再说。」她当然已经有所发现,只是此时不便多说而已。

  就在此时,小红和铁若华果然先后败下阵来。小红是在激战之中,施展「迷
踪身法」刚闪到黄玉香身后,「紫府迷踪身法」玄妙莫测,黄玉香自然奈何她不
得,但你闪到她身后之后。正待发招,黄玉香眼看忽然失去散人的踪影,自可猜
到敌人一定躲到她身后了,她连头也没回左手舒展,美妙的往后挥出,一下就拂
上了小红执剑右腕。

  小红骤觉右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急忙停步。小红自认为没有输给她,要
待开口才发现自己一条右臂已经被她闭住经穴,一时再也举不起来。闭住经穴,
并不严重。对方下手也极有分寸,只需运回气,就可自解,但这一场比试,顾然
落败了。

  铁若华一上场,就以「紫府迷踪身法」,配合剑法使出,和于立雪打了三十
几合,未分胜负,还略占上风。就因为略占上风。就觉得于立雪的武功,并不如
想像中的高明,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而已,一时求胜心切,剑势突然一紧,一
片剑光连绵抢攻而出。

  要知她学的只是「紫府迷踪身法」,在施展身法之际,偶而刺出几剑,只是
她自己在练习步法之际,随着身法配合上去的几招而已,不似「紫云剑法」中的
身法,一气贯通,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他这一展开抢攻,所学的迷踪身法,自然
无法配合得上了。

  于立雪看她连番抢攻,也抖擞精神,挥起长鞭应敌,双方这一阵强攻硬碰,
剑鞭就不时发出金铁击撞之声。铁若华但觉自己长剑何次和对方银鞭突击之际,
就有一股阴寒之气透过剑身传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寒冷,等到第三次剑鞭交击,
一条右臂几乎己不听使唤,「当」又是一声金铁大震,于立雪十三节亮根鞭已经
闪电缠上剑身,右脱轻抖,就把铁若华一支长剑手空卷了过去。

  铁若华怔立当场,还没开口,于立雪长鞭再以抖动,把卷过去的长剑夺的一
声,落到铁若华面前,说道:「铁兄承让。」

  铁若华只得抱抱拳道:「于兄好功夫。」伸手拔取长创,回入剑鞘,返身退
下。

  这时通济大师早已宣布黄玉香通过第三场比试,黄玉香也早已回到座上。祝
逢春也随着宣布形意门于立雪通过第三场比试,请于立雪回座。

  三位证人回到上首案后,通善大师合十道:「现在这三场比赛结束,五山派
代表于立雪、形意门代表于立雪、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三人经过各派代表的挑战,
赢得胜利。这一场比试时间较长,大家经过轮番交手。自然都已极为吃力现在大
家不妨休息一回,喝点茶水,再进行第四场决赛。」四周又响起了掌声。

  小红傍着阮天华坐下,低声道:「大哥,你看到没有,我使出迷踪步,怎么
还会被黄玉香的手势拂中?」

  阮天华笑道:「你被她拂中,是步法已经停下来了,只要不停下来,她如何
拂得着你?」

  铁若华也低声道:「阮大哥,你总也看到我和于立雪的情形了,他武功和我
并不高明到那里去,只是他那软鞭上有着古怪,我长剑和他接触,好像一记比一
记冷,最后我这手指都冷得抓不住长剑。」

  阮天华含笑道:「方才桑鸠婆说过,他……」突听耳边传来桑鸠婆「传音入
密」的声音说道:「此时不宜多说。」这就改变口气含笑道:「只怕你不是他对
手。」

  话刚说完,羊乐公凑过头来,低声道:「于小兄弟,形意门的于立雪,只有
那一招『镜蛇缠树』手法有些怪异,还并不足奇,但九华派黄玉香使的极似『素
女剑法』,在剑法上你也不至于输给他,只是交手之际你要特别注意她左手,老
夫方才和大家研究的结果,她左手使的极似『手挥五十弦』,此种手法,奇奥莫
测,你只要剑势加紧,不让她近身,就不足逞了。」

  阮天华点头道:「在下省得。」

  只听通善大师道:「现在第四场开始,三位人选的代表请上来。」阮天华站
起身走了上去,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也同时走上。

  通善大师从案上取一个签简说道:「这签筒中一共是三支竹签,签上标有甲
乙丙等字样,三位请各取一签,抽到甲签的,先和抽到乙签的比赛,再和丙签比
赛,然后由乙签和丙签再比一场,落败的一方,不能再和获胜的一方比赛,三场
分胜负,两场全胜者为武林状元,胜一场的为武林榜眼,第三名为武林探花。」

  「也是一种荣誉,也是前代各位掌门为了鼓励各大门派培栽子弟,发扬光大
的一点苦心孤诣,希望大家善体此意,胜者不骄,败者不馁,现在就请三位人选
代表上来抽签,决定比赛名次。」他话声说完,四周又纷纷鼓起掌来。

  阮天华、于立雪、黄玉香三人走到案前,各人伸手抽了一支竹签。阮天华低
头一看自己抽到的是丙签,当下就把竹签交给了通善大师,于立雪和黄玉香也各
把竹签缴上。

  通善大师看了三人竹签,就宣布道:「三位代表抽的签,计为:甲签形意门
于立雪,乙签九华振黄玉香,丙签五山派于立雪,现在第一场由形意门于立雪对
九华派黄玉香,抽到内签的五山派于立雪请先回座。」阮天华拱手一礼,便自退
下。

  通善大师朝形意门于立雪、九华派黄玉香两人说道:「二位可以开始了。」

  这一场对两人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经过几番奋战才获得入选,如果这一场
落败了,武林状元的头衔就落空了。因此两人心头都感到十分紧张,退下几步,
相对站定。于立雪从腰间撒下十三节亮银鞭黄天香也织手抬处呛的一声抽出长剑
来。

  于立雪长鞭一抖。冷然道:「请。」

  黄玉香眼波流动,娇声道:「于公子抽的是甲签,奴家抽的是乙签,自然是
于公子请先了。」她说话一直是娇柔盈盈秋波,对什么人都好像含情脉脉。忒煞
多情。

  于立雪看得心里十分厌恶其人,冷然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簪了。」

  银鞭抖手一圈,在头顶盘空漾起一个圆圈,紧接着手腕一挺,呼的一声直向
黄玉香迎面射去。黄玉香话说得娇柔,其实早有准备,口中叫一声:「于公子好
鞭法。」

  人却腰肢轻扭脚尖连移,袅袅婷婷的向右连走了三步、忽然身形向左一转,
这一转已和于立雪站到同一个方向,双膝一蹲,右手带着轻颤,刷的一剑自斜上
方挑出。这一招叫做「木兰射雁」,姿势美妙已极,就因她出剑手腕轻颤。

  剑尖攻击的目标,幅度极宽,长剑划出的一道银光之外,剑尖上还闪出数寸
长的银苗,像蛇舌的乱闪。于立雪心中厌恶此人,一招出手,身形一转,银鞭就
向黄玉香剑上迎去。

  黄玉香平时走路就已经扭扭捏捏,这一展开剑招,颠起了脚尖,更是娇娆,
长剑一收。莲足踏着细碎步子,一路跟进。右手一抬,一支颤巍巍的长剑却银芒
乱闪,朝于立雪左肩攻到。两人这一交上手,于立雪因银鞭较长。运转之际。身
随鞭势,也要不住的转动。

  黄玉香使的剑法,不知为什么总是颠起了脚尖?也许是为了进退灵活,也许
因为点起脚尖可以增加摇曳生姿的娇娆美态,因此人家跨上一步,她至少要走上
三步。人家转一个身,她也要跟上两步。如果换一个人你比人家多走两步,岂非
慢了两步?

  但她却只是在数字上比人家多走两步,实则你跨出一步,她虽连走三步,却
和你同样快速,所以你并不能抢到先机。两人一经动手,于立雪身法展开,经常
的转动,因此所有观战的但见黄玉香不住的在颠起足尖,踏着细碎步伐跟进,一
会见东,一会见西,人影妖柔,腰肢款段,煞是好看。

  一个银鞭开阔,幻起重重光圈,一个剑尖颤动,银芒像银蛇般乱闪,互相交
织,观众不觉纷纷鼓起掌来。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二十余招,于立雪忍不住一声清叱,不待黄玉香剑势
刺到,右腕连振,亮银鞭娇若游龙疾翻而起,银光连闪,但同银鞭划空带起呼呼
锐啸之声,一连串攻出了七八招之多,一片鞭影急疾朝黄玉香盘空匝地般笼罩过
来。黄玉香似是不愿和他硬打硬砸,脚尖连点,一阵碎细的移动,往后直退。

  于立雪岂肯放松,手腕伸缩,银鞭加紧,鞭势像波涛汹涌,跟踪逼上。黄玉
香连退了七八步,忽然身形一偏,手中长剑带着颤动朝于立雪左肋平推刺去。围
观的各位代表,都和于立雪交过手,眼看黄玉香这一剑平刺,大家心里都不禁暗
暗替她惋惜起来。因为这一剑平刺,正是给于立雪长鞭使展「银蛇缠树」的最好
机会,大家几乎全败在他这一招手下的,连小红和铁若华也都如此想法。

  这一招于立雪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使出来的正是「银蛇缠树」,但听「嗒」
的一声十三节亮银鞭在剑身上连绕了七八转,紧紧缠个正着。

  黄玉香执剑手腕直伸如故,并未收剑后缩,自然也没有挣动,只是睁着一双
秋水盈盈的眼光,凝注着于立雪,娇柔一笑道:「于公子这算什么,咱们这样耗
着,难道不用打了吗?」

  于立雪看着她不顺眼,也懒得和她多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双方相待了大约
有一盏热茶工夫,黄玉香又开口了:「于公子,你难道真的不想比了么?」口中
说着,长剑缓慢的往后抽去。

  于立雪暗暗奇怪,忖道:「已把『借物传阴之术』运到剑上,她怎么……」
心念方动,陡觉手上长鞭被一股劲力吸住,顺着对方抽剑之势,往前吸了过去,
心头方自一惊,等到发现不对,时间已是不及,他反应也极快,左脚倏地跟上左
手一拿随着拍出。

  他惯用这一招取胜,但这回他可错了,黄玉香的「手挥五十弦」天下无人能
解,这一掌岂非成了自己送上去的吗?就在于立雪左手拍出去此同时,黄玉香的
左手也及时挥出,于立雪左手突觉如同触电,一直麻到了肩呷,一个人被震得接
连后退了四五步,他这一被震退,握鞭右手也不自觉的五指一松,跌落地上。兵
刃脱手坠地,这一场自然落败了。

  黄玉香娇笑盈盈朝于立雪,捏一礼,娇声道:「于公子承让了。」长剑呛的
一声返入鞘中。

  于立雪双目瞪着她,心头愤怒已极,这一场落败了,武林状元的头衔已经落
空了,那么只希望能赢得第二场,仍可保住武林榜眼的荣誉。

  大家正在替又娇又香的黄玉香鼓掌,通善大师等掌声一落,才合十当胸,说
道:「这一场是九华派代表黄玉香获胜,现在老衲要补充一句,本来排定第二场
是由甲签对丙签的,但甲签这一场败给了乙签,如果甲签需要稍事休息的话,那
么由获胜的乙签先和丙签比赛亦无不可,老衲要请问形意门代表于小施主,是不
是需要休息?」

  他这话说得很婉转,因为于立雪落败了,如果在动手之际负了伤,就得退下
休息,而由获胜的一方和丙签比赛。

  于立雪早已从地上拾起长鞭,心头气愤难消,最好速战速决,把丙签打败,
才合心意,闻言立即口道:「既然方才已经排定了次序,在下并不需要休息。」

  通善大师重头说了声「好」,就接着道:「请九华派代表先行回座休息,抽
到丙签的五山派代表于立雪上场。」黄玉香躬身一礼,俏生生的回转坐位,阮天
华立即应声站起。

  羊乐公咛道:「于小兄弟,老夫方才说的话,你莫要忘了。」阮天华含笑点
头,潇洒的走了上去。

  通善大师道:「两位于小施主,可以开始了。」

  于立雪和阮天华一起走到场中,对面站定,两个人都叫干立雪,面貌也一模
一样,只是阮天华比形意门于立雪高出了半个头,看去就潇洒多了。于立雪目光
冷冷的瞪着阮天华,说道:「你也叫于立雪?」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和于兄同姓同小,真是巧得很。」

  于立雪道:「同姓同名的今天一共有三个之多,那也不算得什么稀奇。」

  阮天华道:「不错,所以今天不论谁胜谁负,咱们三人既有同名同姓之雅,
今后就该好好叙叙。」

  于立雪冷声道:「不必,咱们是参加比赛来的,并不是结金兰谱来的,你亮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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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2014-07-27

             第十五章 武林状元

  阮天华听得一呆,忖道:「此人怎地如此不通人情?」一面含笑道:「在下
和形意门阮掌门人,以及端木前辈等三位,也是素……」

  于立雪没等他说完,接着道:「你下场来,是和形意门套交情来的?还是比
试来的?果是比试来的,就请你亮剑。」

  阮天华听得不禁有气,暗道:「你几时是形意门的人?也好,今天我就用形
意门的剑法胜你。」忽然朗笑一声道:「好,好,于兄既然如此不通人情,在下
就领教领教你形意门的绝学。」

  这话听到四周的人耳中,自然认为阮天华说的是空愤之言,就是说:「你形
意门有什么了不起,我就领教领教你们形意门的武功。」其实阮天华说的意思,
是:「你学了几招形意门的武功,我倒要看看你对形意门的武功有多少火候?」

  于立雪心头正自有火,闻言怒声道:「你马上可以领教到了。」

  阮天华又是一声大笑道:「形意门武学博大精深,只怕于兄未学得全呢。」

  于立雪道:「我有没有学全,你亮剑之后,就会知道。」

  阮天华右手一抬,呛然龙吟,赛干将出匣,有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他长
剑向胸前一坚,左手剑诀指天,使的竟是「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
口中说了声:「请。」

  于立雪代表形意门参加大会。自然也练过「形意剑法」,眼看阮天华摆出来
的门户竟是「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心中更是有气,怒声道:「你
代表的是什么门派?」

  阮天华潇洒一笑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于兄一直不知道吗?」

  于立雪铁青着脸道:「那你使的是什么剑法?」

  阮天华朗笑道:「在下使的自然是五山剑法了。」

  于立雪哼道:「你这是五山剑法的出手式?」

  阮天华道:「这一招『五山朝天』,正是五山剑法的起手式,于兄认为那不
对了?」

  于立雪披披咀道:「我想兴会的各门派中人,谁都看得出来,你这一招到似
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三才一体』不知是形意门剽窥了五山剑法的起手式?还是五
山派剽窥了形意剑法的起手式?」他这话极为刻薄,形意门创立迄今,已有千年
历史,五山派只是一个新创立的门派,那不用说是五山派剽窥了形意门的了。

  大家自然看得出来,五山派代表于立雪使出来的起手式,果然是形意门「形
意剑法」的起手式。

  阮天华忽然发出一声龙吟般长笑,说道:「于兄这话就不对了,天下武林,
所有武学,本来就是异派同源。许多门派的剑法,拳掌之中,有异式同名的,也
有异名同式的,多至不胜枚举,但谁也没有剽窥了谁?于兄怎可指在下使的起手
式,剽窥了形意门呢?」

  「于兄既然代表了形意门,在下不才,几年前曾看人练过『形意剑法』,还
有些记忆,在下就用『形意剑法』和于兄讨教几招,看于兄知否能胜得了我?」
他居然要用「形意剑法」和形意门的人比试。

  这话听得四周的人大为惊讶,你就是会「形意剑法」,也总不会强过形意门
出来的人,舍已之长,去用人之短,大底下那有这样来的人?于立雪是被他激怒
了,沉声道:「好,你可以发招了。」

  阮天华气定神闲的道:「于兄只管情先,在下若是先出手,岂不占了于兄的
先机?」

  于立雪气恼已极,口中哼道:「好,我先出手就先出手,你接着了。」呼呼
两声,长鞭左右绞花,但一点银光却如箭一般朝阮天华当胸激射去。

  这一招取象两仪初动,阴阳合一,正是从「形意剑法」中的「一正化生」演
变而来。阮天华等他鞭势一动,长剑开阖,也向左右一圈刷的一剑平中刺出,他
这一剑使的也是「一正化生」。

  四周观战的人中,不乏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两人使的同一招式,形意门
于立雪鞭势虽快,充满了火气,锋芒外露,五山派于立雪(阮天华)使出来的这
一剑,却蕴而不露。炉火纯青,看他不过二十出来年纪,光凭这一剑,就非有数
十年功夫不克臻此,大家不禁看得暗暗纳罕不止。

  这真是电光石火之事,于立雪鞭头射到之时。阮天华的剑尖也正好点出,但
听「叮」的一声,鞭、剑交击,于立雪鞭头受到震动,就被直荡开去。这还是阮
天华在剑尖点上鞭头之际,轻转拨动了一下,不然,如果直点过去,鞭势受到直
点。准会朝于立雪当胸弹击,也就无法躲闪了。饶是如此,鞭头呼的一声,向右
飞出,把于立雪震得斜退出去三步之多。

  小红和铁若华都曾败在形意门于立雪的鞭下,她他都不是武功不如于立雪,
而是被于立雪使出「借物传阴」而落败,心头自是不服,此时眼看大哥以「形意
剑法」,第一招上就把于立雪连鞭带人震了出去,就不约而齐鼓起掌来。

  她们一鼓掌,羊乐公等五位山主也跟着就鼓掌,各门各派的代表落败在形意
门干立雪鞭下,情形和小红、铁若华一样。有这么多人鼓了掌,大家也纷纷鼓掌
了。心头当然也并不服气,同样鼓起掌来。

  于立雪听大家管五山派的于立雪鼓掌,心头更是有气。一退乍进,长身抖腕
手腕连挥,把十三节亮银鞭使得个风雨不透,刹那之间,鞭影银光飞闪。娇若银
龙,盘空匝地,易出满天银色鞭影,一条条朝阮天华猛攻过去。

  阮天华如今功力精纯,「形意剑法」又从小就练熟了的,于立雪鞭法全从剑
法中变化而来,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你使那一招,我也跟着使那一招,
正因两人面对面动手,使出同一招式之时,你朝左劈来,我正好朝右劈去,岂不
正好消解对方的攻势?

  于立雪长鞭开闪,连攻了七八招,阮天华即以其人的招式,还诸其人,也同
样使了七八剑,几乎记记都把对方招式化解开去。

  只是方才第一招上试出于立雪功力不深,就不好再把他震出去,否则于立雪
第二招就又被震退出云了,就没有机会连续使出以后的七招来了,但饶是如此,
这一阵八剑,还是把于立雪一条臂膀震得又酸又麻,长鞭几乎脱手。于立雪又惊
又怒突然手腕一振,招使「迎风破浪」,长鞭挣得笔直,朝前直射。

  她在这一招上使了心机,因为阮天华的剑招,一直你使才么,他也使什么,
那么这一招阮天华如果也使「迎风破浪」剑势平胸使出,她就可以中途变招,再
使「锦蛇缠树」,正好缠住阮天华的长剑了。于立雪鞭势甫发,阮天华果然长剑
一抬,同样使了一招「迎风破浪」,剑尖迎着鞭头朝前点来。

  于立雪看得暗暗冷笑,长鞭才到中途,突然手腕一抖,一十三节软鞭闪电般
缠住了阮天华平刺而出的剑身,立即运起玄阴门的「借物传阴」之术,一股阴寒
之气从鞭上传了过去。阮天华长剑平刺,被对方紧紧缠住,他和黄玉香一样,执
剑手腕直伸如敌,既没缩腕收剑,也没挣动一下,只是望着于立雪一笑道:「于
兄这一招并不像是形意门的招式了。」

  谈声未已,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剑上传了过来,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玄
阴教的门徒。」此念一生,同样运起一口真气,朝剑上逼去。于立雪正在默默施
展「借物传阴」之术,执鞭右手突然起了一阵急出,口中闷哼一声,长鞭堕地,
人也仰面跌倒。

  这一下,看得形意门的人全都凛然变色,阮松溪一个箭步,掠入场去,双手
抄起于立雪的身子,退回座去。大家自然看得出来,形意门于立雪长鞭缠住了五
山派于立雪的长剑,两人自然拚上了内力,形意门的于立雪加力技逊,故而被震
倒在地。

  阮天华刚运起内功,就把对方震得闭过气去,心头也不觉为之一凛。他还不
知道自己练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纯阳真气,正是旁门阴功的克
星,差幸于立雪功力尚浅,只是闭住气去,若是阴功练到高深境界,双方真气这
一接触,就非被破去一身功力不可。

  阮天华看到抢出来的父亲,心头不禁深感不安,只得返剑入鞘,朝形意门拱
拱手歉然遭:「在下抱歉这位于兄不碍事吧?」

  阮松溪呵呵一笑道:「于小兄弟剑法精湛,小徒并不碍事,多谢关注了。」

  通善大师合十道:「这一场五山派代表于立雪获胜,现在因形意门代表连败
了两场,已是排名第三,获得武林探花的荣誉……」

  场中有人替形意门鼓起掌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一落,接着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场了,这一场的胜负,
就可以选出武林状元和武林榜眼了,现在请九华派代表黄玉香,五山代表于立雪
出场,获胜的就是这一届的武林状元。」

  「就是落败的一方,也可以获得武林榜眼的荣誉,因为历经十数次比赛,他
只败在状元一人手下,和方才形意门的代表,只败在状元、榜眼两人手下一样,
同样是十年来各门各派最杰出的少年秀才,前途无量。」在他说话之时;九华派
代表黄玉香已经莲步细碎,香飘扑面,走入场中,来至长案前面。

  通善大师也从案后走出,站在阮天华和黄玉香两人中间。说道:「二位这一
场是榜首之争,现在可以开始了,二位请到场中去。」

  阮天华、黄玉香朝通善大师行了一札,双双走到场子中间,相对站定,通善
大师也跟着过来,只是和两人相距一丈来远,便自站定。观战的人因这一场比剑
的胜负,就要分出状元和榜眼来,每一个人自然全都睁大双目,全神贯注。最感
到紧张的可不是阮天华,黄玉香二人,而是五山派和九华派两处座上的人。

  羊乐公等五位山主,有阮天华代表他们出场,就算得不到武林状元,但武林
榜眼已经是稳到手的了,五山派堪堪创派,就得到武林榜眼的荣誉,已经是很揭
脸的事了,但人心都是一样的,能得到武林状元的头衔,当然更好了。

  羊乐公就是盼阮天华击败九华派夺魁的第一个人,因此他心头紧张得几乎坐
立不安。九华派呢,同来的有一个中年道姑,另一个则是和黄玉香年纪相仿的妙
龄少女,她们当然也指望黄玉香能够夺魁,而且也有信心黄玉香可以夺魁,但看
了阮天华和形意门于立雪动手的情形,她们内心也不期而然的紧张起来。两人四
只眼睛盯注在场中两人身上,一霎都不霎。

  阮天华面貌英俊,身付欣长,脸上又带着温文的笑容,当真像玉树临风,潇
洒出众。黄玉香脸如桃花,眼若秋水,身树苗条,好不婀娜动人?两人这一对面
站定下来,直是千中选一的一对壁人,四周观战的人,不禁为两人鼓起掌来。

  阮天华含笑抱抱拳道:「黄姑娘请亮剑。」

  黄玉香凤眼一抬,娇生两颊,嫣然一笑道:「于公子请。」她右手娇柔无力
的轻轻抬起,呛然剑鸣声中,缓吞吞抽出剑来,姿势美妙,宛如娇慵无力一般,
但现在可没人敢小视她弱不禁风了。

  阮天华也保待着君子风度,跟着拔剑,同样温和而缓,毫无半点剑拔驽张之
气。两柄剑都出鞘了。黄玉香明眸凝注,皓齿微露,忽然抿抿咀,娇柔道:「于
公子方才形意门代表比剑。使的是形意剑法,现在和奴家比剑,不知要使什么剑
法了,奴家真希望你也使九华派剑法。也好叫奴家有机会跟你于公子学学。」

  小红看得披披咀,朝铁若华低声道:「这娇女连说话都娇里娇气的,真是满
身娇气。」

  铁若华低声道:「你这话就是女孩子的看法,男人见了她,只怕没有一个不
着迷的呢。」

  阮天华被黄玉香说得俊脸一红,抱剑道:「黄姑娘不客气了,在下昔年曾看
过一位前辈演练形意门剑法,方才眼看于兄把剑法在长鞭上使出,一时好奇,就
依样葫芦学了几招,贵派九华剑法,在下从未见过,如何使得出来?」

  黄玉香咯的一声娇笑。说道:「于公子昔日看人使过形意剑法,就会使了,
你看了奴家的剑法,自然也会使了。」

  阮天华道:「姑娘说笑了。」

  黄玉香眨眨眼睛,偏着头道:「你和奴家比剑,不使九华剑法,那使什么剑
法呢?」

  阮天华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使的当然是五山剑法了。」

  黄玉香道:「奴家没听过五山剑法,于公子可不可以使一招让奴家瞧瞧?」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满是希冀之色,令人无法拒绝。

  阮天华心中暗道:「原来你没见过我的剑法路数,想先瞧瞧,好,我就给你
瞧瞧。」一面朗笑一声道:「黄姑娘既然说出来了,在下好像无法推辞,那就请
黄姑娘多多指教了。」说完,右手一振,果然朝天挥起。

  他这一剑虽然随手挥起,但暗中却连振了五振,剑光乍起,忽然就像海立云
垂,银山般涌起五道光华,有如峰峦起伏,益为奇观!剑光倏然敛去,阮天华含
笑道:「在下献丑。」所有在场的观众几乎谁都没有见过这一招剑法,大家不由
得纷纷鼓起掌来。

  黄玉香原想看看他的剑法路数,但那有迹象可寻?不禁得一呆,道:「于公
子这招五山剑祛,总有个名称吧?」

  阮天华含笑道:「黄姑娘见笑了,这是敝派的起手式『五山开宗』。」原来
这一招那是什么剑法,阮天华只是以极快手法随手朝天挥了五挥而已。

  羊乐公看得嘻开了口,笑道:「伏老二、应老三、冉老四、况老五,这『五
山开宗』够气派吧?」

  黄玉香略施一礼,娇娇的道:「光看于公子这一招,奴家就甘败下风,看来
这状元郎非于公子莫属了,奴家本该知难而退,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跟于
公子多讨教几手,是奴家的荣幸,还要公子手下留情才好。」她眉眼盈盈,脉脉
传情,说得委婉,却仍然要和阮天华动手。

  阮天华连忙抱拳还礼道:「黄姑娘好说,在下不敢当,姑娘请吧。」

  黄玉香娇声道:「奴家那就有簪了。」一面莲步轻移,袅袅亭亭的朝阮天华
逼上了三步,忽然向左闪出,身于一矮。回身发剑,长剑一门即至,刺向阮天华
左肩,但剑势才到中途,她身子轻轻一转,已经到了阮天华的身后,抖手发剑,
急刺背后右肩胛,身形再向左侧,左手一伸,织织玉指像一片秋叶,飘然印到了
阮天华身后左肩胛。

  她是看了阮天华那一招「五山开宗」剑法神奇莫测,自知在剑法上只怕无法
胜得了他,才加快身法,希望一击奏功。她身法一快,香风飘动,回旋之际,就
更是娇娆多姿,美而且柔。但她身法最快,也快不过「紫府迷踪」,就在她一下
转到阮天华身后发剑,出掌的同时,阮天华也随着转了过去,长剑迅快的交到左
手,竖剑一格。

  但听挣的一声,双剑交叉,被轻轻朝外推开,右手屈肘竖掌,又是拍的一声
轻响,黄玉香的织掌好像自己凑上去的,正好拍在阮天华竖立的手掌上。黄玉香
粉脸骤然一红,口中嗯了一声,忙下迭的缩回手去,脚下往后疾退了两步,不胜
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忽然间点起脚尖,踏着细碎莲步,朝阮天华左手欺近,举腕
撩出一剑,又紧接着身躯移向阮天中右首,同样举腕撩出一剑。

  她脚尖不住的移动,忽在忽右,长剑也随着指东划西,不住的撩出。你别看
她点着足尖,人家由左向右,可以一闪即至,她却要细细碎碎的踏上八九步,但
她这细碎的八九步,可比你身形一闪还要快得多。这一来,但见她柳腰款摆,一
条织影不住的移来移去,在阮天华面前晃动,一道又一道的剑光,也连续不断的
飞出。

  一个人如果颠着足尖,急急移动,她身躯必须会有轻微的晃动,再如果一来
一去,不住的移动,而且来去如风,十分快速,就会使人眼睛发生幻觉,一个人
会变成十几个人影。不信,你拿一根木棍,在眼前快速摆动,是不是会有十几根
木棍影子?

  黄玉香在阮天华面前由左向右,再由右向左不住的移动发剑、刹那之间,就
好像有十几个体态娇挠的黄玉香扇面般围着阮天华争先恐后的发剑,十儿支雪亮
的长剑,或先或后,也差不多业同一时间,刺向阮天华身前不同的部位。

  这回黄玉香才显出九华派的绝艺来了,但大家心里暗暗惊奇,九华派剑法,
练到精纯,可以一把发出九朵剑花,可以同时伤九个对手,却从没有听说过一个
人可以幻化成数十个人,十几支剑可以同时攻敌的,看来九华派的剑法,果然有
了惊人的突破。这一届君山大会,看来要出一个女状元了,于是大家不禁纷纷鼓
起掌来。

  羊乐公看得两颗眼珠都突了以来,搔搔头皮,说道:「这是那一门子的邪门
剑法,这……」

  小红,铁若华两人也不觉攒起了秀眉,本来他们对大哥深具信心,但看了黄
玉香一下之幻化出十几条人影的身法,也不禁暗暗替大哥耽起心来。小红急道:
「大哥也真是的,他应该使迷踪身法,怎么会这样站着不动的呢,真急死人。」

  铁若华道:「大概阮大哥要看看她的身法。」

  小红哼道:「这娇女的身法有什么好看的,八成是大哥被她迷住了。」

  桑鸠婆笑道:「真是孩子话,你大哥站着不动,这叫做以不变应万变,你们
瞧清楚了没有?黄玉香十几个人影,十几支长剑,连番抢攻,伤到了阮相公吗?
为什么?」

  小红、铁若华听得不期一怔,话没错,黄玉香身法迅速,幻出十几条人影,
十几支长剑,眨眼之间,都可能在敌人身上刺上十几个血窟窿,但黄玉香忙了这
一阵子,好像始终攻不进去。

  小红问道:「师傅,为什么呢?你老人家别卖关子啦。」

  桑鸠婆笑了笑道:「那是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了。阮相公虽然站着不动,但他
双手却一点没空下来,黄玉香身形闪到左,他把长剑交到左手。黄玉香身形闪到
右,他把长剑交到右手,黄玉香的每一剑,他都接住了。」

  铁若华道:「那应该发出剑剑交击之声,我们怎么会没有听到呢?」

  桑鸠婆笑道:「那是因为阮相公手上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他不好意思削
断黄玉香的长剑,只是用剑脊轻轻的向外推了一下,是以听不到一点声音。」

  小红披嘴道:「大哥对她真还是手下留情呢。」

  桑鸠婆笑嘻嘻的道:「这是你大哥宅心仁厚之处,黄玉香就是落败,也稳稳
得到了武林榜眼,他是不愿使九华派太难堪,老婆子倒觉得他做得对,唉,江湖
上乱象已萌,尤其在这场大会之后,就可能有很大的变故,这两个派问题最大,
关键就在你大哥身上了。」

  小红不知师傅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凝足目力朝大哥着去,但因黄玉香十几个
幻影,十几支长剑交织的剑影人影,围在阮天华身前,也遮住了大家的视线,看
了一阵,依然像是雾中看花,看不真切。其实周围这许多各大门派的高手之中,
真正能够看清楚阮天华双手交替挥剑的,也寥寥可数。

  就是羊乐公只怕也没看清楚了,就不会如此坐立不安了。这一阵功夫,黄玉
香细碎步儿,来来去去,差不多已转了十几个来回,刺出的剑招,也足足有七七
四十九剑之多,但是突然叮的一声,只听黄玉香退后两步,拱手道:「于公子,
承让了。」

  却见阮天华也退后两步,拱手道:「黄姑娘,承让了。」

  大家先听黄玉香说出「承让」,接着又听阮天华也说出「承让」的话来,一
时可把周围观战的人都弄糊涂了,到底会是谁胜了呢?这一问题连站在两人中间
充任证人的、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大师,也说不出谁胜谁负来?

  因为他也只看到黄玉香一阵攻出四十九剑,阮天华一直站着不动,只是把长
剑用左右两手交叉交替着挡了回去,在剑术上说。阮天华手法,功力都胜过黄玉
香,但这是比赛他只是把人家刺来的长剑挡得一挡,可不能说是获胜。

  后来黄玉香连点了他几处大穴,他可能运功护体,并未受制,当然也算不得
获胜。那么黄玉香说的话应该没错,既然不分胜负,就得再继续比试下去。老和
尚是双方的证人,他当然要说句公道话才是,但他究竟年岁大,阅历过人,心中
虽觉黄玉香说的话有道理,还是合掌当胸,望着两人没有作声。

  他幸亏没有作声,就在黄玉香「锵」然拔剑之际,阮天华却「锵」的一声,
把长剑回入剑鞘,两声「锵」几乎是在同一时候响起。阮天华潇洒一笑,抱抱拳
说道:「以在下看来,在下和黄姑娘似乎已经用不着再比了。」

  黄玉香道:「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来,怎么不用再比了?」四围观战的人,
也和黄玉香有同样的疑府,所有目光不觉都随着阮天华投来。

  阮天华含笑道:「在下方才不是已向黄姑娘说过承让了吗?」

  「你说奴家输了?」黄玉香粉脸胀得通红,她明明没有落败,如何肯认输?
娇急的道:「奴家那里败了?」这句话,当然也是大家心里想问的话,连身为证
人的通善大师一双炯炯目光,都忍不住朝阮天华投来。

  阮天华微微一笑道:「黄姑娘不肯认输,差幸在下还留有证据在此。」

  黄玉香似乎失去了她原有的楚楚娇慵神态,失声道:「你有证据?」

  「正是。」阮天华潇洒一笑道:「方才黄姑娘接连刺了在下四十九剑,不知
对不对?」

  黄玉香点着螓首,说道:「不错,奴家确实刺了你四十九剑,那也不能算是
奴家败了。」这话也没错,人家刺了你四十九剑。就算你接住了,也不能说人家
输呀。

  阮天华缓步走到通善大师面前,拱手一礼,然后左手掌一摊,说道:「大师
是证人,黄姑娘每刺出一剑,在下都用剑脊挡了她一下,因为在下此剑,削铁如
泥,恐怕误毁了黄姑娘的宝刀,黄姑娘连发四十九剑,在下也连挡了四十九记,
每当黄姑娘退下之时,在下曾用剑尖挑下黄姑娘一根秀发,在下手中正是从黄姑
娘头上挑下来的四十九根秀发,请大师过目,不知是不是能算得证据?」

  他掌心确有四十九根秀发,那只是很细的一绺,每根都有两尺来长,他是分
作四十九次挑断的,要从如云的秀发中,每次只挑断一根,已是十分不易了,而
且四十九根头发居然长短如一,分毫不差,自然更难办到了。

  黄玉香粉脸通红不胜娇羞的跺跺小蛮靴,娇声道:「你好坏。」一阵风般朝
九华派坐位上逃去,四周突然之间爆发出了如雷掌声。

  通善大师伸手从阮天华手中接过一绺秀发,目光一注,便已数清确是四十九
根,一根不少,这就双手合十,道:「于小施主在接住黄女施主四十九剑中,每
一剑挑断黄女施主一根秀发,已是不易最难的是四十九剑挑断了四十九根秀发、
长短如一、分毫不美这就非目力,剑法具至上乘,无法做得到,因此这一场,老
衲宣布五山派于小施主获胜,不知大家有没有异议?」

  老和尚说得极好,就算连各大门派上一辈的剑术名家在内,只怕也没有一个
人能够做得到,于是四周又鼓起了春雷般的掌声,久久不绝。

  阮天华回到座位,羊乐公乐得直跳起来,拍着他肩膀,笑道:「咱们五山派
出了状元啦,哈哈哈哈。」

  桑鸠婆却暗暗攒了下眉道:「阮相公一时年轻好事,当众挑断了人家姑娘的
秀发,只怕会后又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通善大师等掌声稍战,高声说道:「各大门派莅会的掌门人、道长,现在贫
衲要宣布这一次的武林三鼎甲了,第一名,武林状元五山派于立雪,第二名武林
榜眼九华派黄玉香,第三名,武林探花形意门于立雪。现请三位代表一起上来,
还有当选武林状元的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道长,也请到前面来。」这正式宣布,
四周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阮天华、黄玉香、于立雪、五山派出门人羊乐公在如雷的掌声中,一起走到
长案面前,面向长案站定。通善大师、祝逢春、通济大师三人也从案后走出,面
向四人站定,由祝逢春从长案上取起黄绫三角旗杆,交到居中的通善大师手中。

  通善大师展开黄绿小旗,朝羊乐公说道:「恭喜羊掌门人,贵派门下能够在
本届大会中,夺得榜魁,荣获武林状元;贫衲代表各大门派向羊掌门致最高的敬
意,这面旗令,所代表的是最高的荣誉,今后十年,就请羊掌门人代为保管。」
说毕,双手把旗令送了过来。

  羊乐公忙道:「大师夸奖了,敝派不敢当,敝派只是追随各大门派之后。聊
附骥尾而己。」

  说话声中,双手从通善大师手中接过旗令,转身而向广场,躬躬身道:「兄
弟代表五山派谢谢与会的各门各派,今后希望大家多多鞭策,五山派幸甚,兄弟
幸甚。」

  四周的人报以掌声,他在掌声中转身走近长案,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黄绫小旗
卷好,放人案上一只红木镂花盒中,盖上盒盖捧起木盒,朝通善大师躬身一礼,
口中说道:「多谢大师。」通善大师双手合十,还了一礼,羊乐公才捧着木盒回
座。

  祝逢春又从案上取起一面刻有「武林状元」四个大字的金牌,和一朵海碗大
的大红缎花。花下垂一个大红绸条,也有「武林状元」四个金字,一起递给通善
大师。通善大师接过,把金牌授给阮天华,口中说道:「恭喜于施主获得这一届
的武林状元最高荣誉。」阮天华双手接过,通善大师接着把大红缎花别到阮天华
的胸口。

  阮天华躬身说了声:「谢谢大师。」

  接着祝逢春又从长案上取过一面武林榜眼的金牌,和一朵大红缎花,递给了
通善大师,通善大师把金牌授给黄玉香,说道:「恭喜女施主荣获武林榜眼,君
山大会这一届已经是第六届了,前面五届,从未有一位女施主当选过,本届女施
主虽然屈居第二名,其实比当选武林状元,还要值得骄傲,武林中出一位杰出的
女施主实在不容易,贫衲代表大会向女施主敬致祝贺之枕。」

  双手拿着大红缎花,又道:「女施主自己别吧。」

  黄玉香躬躬身娇声道:「多谢大师夸奖。」接过缎花,别到胸前。

  祝逢春又把武林探花金牌和一朵大红缎花递到通善大师等中,通善大师把金
牌授给形意门于立雪,一面说道:「恭喜于施主,荣获武林探花,探花虽然只是
第三名。但于小施主要知道这份荣誉,得来并不简单。」

  「譬如敝派少林派,少林僧人虽然不参加竞选,但敝派俗家分为京北两派,
每派头下,又有几个门,每个门之下都有十个八个弟子,要参加君山大会,先由
每个门的弟子选派一个代表,再参加复选,才产生一名代表,贫衲想来,其他门
人弟子较多的门派,光是获得出席君山大会,就已经经过千挑百选,于施主先后
连胜八场,已经是难够可贵了,所以贫衲也要向于施主出致祝贺之枕。」

  于立雪接过金牌,感激的道:「大师谆谆奖勉,在下无纫感激,今后自当永
记嘉言,谢谢大师。」通善大师接着把一朵大红缎花别到于立雪胸前,于立雪一
张俊脸不禁胀得通红。

  通善大师替他别好缎花,心头不禁暗暗一凛,忖道:「原来这位于小施主,
也是个女子,大会并不禁止女子参加,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祝逢春要三位
接受颁奖的武林三鼎甲面向广场站立。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高声道:「君山大会前此圆满成功,贫衲代表大会谢谢各
位道长的光临。」大家又纷纷鼓掌表示谢意。大会从早晨开始,这时候差不多已
是申酉之交,夕阳衔山了。

  通善大师又道:「诸位道友,本届大会敝派永为主人,为了庆祝大获成功,
和武林三鼎甲荣获武林最高荣誉。以及各大门派掌门人,道长,暨各位代表莅临
大会,谨假半山青螺山庄,聊备水酒,稍尽地主之谊,现在请大家就移玉青螺山
庄去了。」

  青螺山庄,是昔年威震长江,号称武林怪杰的东海龙王公孙傲的别墅,面湖
背山,景色极佳,后来公孙傲把它赠给了崇胜寺作为寺产。只是空旷已久,因庭
院极广,除了每十年一次君山大会,都在这里设宴款待各大门派的与会人士,平
日很少启用。

  现在青螺山庄当然已经打扫干净,而且也粉刷的焕然一新。一行人由通善、
通济二位大师和祝逢春三人陪同,循着夹道古木阴阴的宽石级,盘曲而下。青螺
山庄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高大的门楼上,嵌着四方水磨青砖,镌了龙风飞舞
四个牵案大字「青螺山庄」,笔力雄劲,还是一代怪杰东海龙王公孙傲的亲笔。

  只要看这四个字,你就会联想到昔年威震长江的东海龙王是一个如何威武的
人物了。进人大门,不过数丈远近还有一道二门。这时二门早已敞开着,里面是
一个大天井,迎面阶上就是大厅,望去深遂而广,天色虽未黑,早已灯光辉煌,
一共摆上了一十五桌,只占了厅上三分之一的地方。

  上首是品字形三席,左右两旁各设六席。上首正中间一席,自然是新当选的
武林三鼎甲的席位,由武林状元阮天华坐了首其,左首是武林榜眼娇滴滴的黄玉
香,右首是武林探花形意门的于立雪,由少林通善大师、通济大师和少林派金鸡
门掌门人祝逢春作陪。

  左首一席是各大门派掌门人席位,由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坐了首席,接着是
形意同阮松溪、华山派商桐君、八卦同封自清、六合门徐子常、乙木门桑鸠婆、
武当派太极门晏海平、由少林派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作陪。

  右首一席是各大门派长老级和参加大会的来宾,如崆峒黄衫老人、九宫铁佛
道人、南宫寿、天罡门于老夫人、九华派的中年道姑、和五山派四位山主等人。
再下来是各派人士前来观礼的来宾,和各位大门派弟子。因为这次由大会主办人
少林金鸡门的弟子担任执事人员,事前已经把此次与会人士按照名单,排列好了
席次坐位,大家就省去一番互相谦让的时间,可以按名入座。

  当然,大家还是有谦让的,譬如五山派羊乐公再三谦让,不肯坐上首席。经
大家说明这首席由来都是当选武林状元的门派掌门人坐的,这也表示一种荣誉,
推让不得羊乐公才连声说着「不敢」,只得坐上。十几名执事陆续送上酒菜。

  通善大师手举茶杯,站起身举声说道:「在座的各派掌门人、道兄、各位代
表,贫衲忝为主人,对各位的光临,感到十分荣定。只是贫衲出家之人,不沾荤
酒,只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实在不成敬意。要请大家多多原谅。」说成,
举杯一饮而干。大家也纷纷站起,和他对干了一杯。

  接着崇胜寺方丈通济大师、少林金鸡门祝逢春、子午门应立言也相续站起,
敬了大家的酒。他们四个都是少林派的人,自然也都是主人了。主人敬过大家的
酒,每一席都各自敬起酒来。

  黄玉香霎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含情脉脉偏过头来,纤手举着酒杯,朝阮天
华玉齿微露,嫣然一笑娇声道:「于公子,你是独占鳌头的状元郎,大魁大下,
奴家敬你一杯,聊伸祝贺之枕。」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连忙举起杯子,说道:「黄姑娘好说,方才通善
大师说得好,君山大会今年第六届了,十年就会选出一个武林状元,但六十年来
黄姑娘第一位被选榜眼的姑娘,所以黄姑娘这武林榜眼的荣誉,实在难能可贵,
在下应该向黄姑娘祝贺才是。」两人对干了一杯。

  黄玉香明眸凝注娇声道:「于公子真会说话,我看于公子不但武艺超群,文
才也十分渊博了,奴家真是钦佩之至,待回我还要再敬你呢。」姑娘家亲口对你
说钦佩你,这可不是辞令,而是真的钦佩你了。

  阮天华连说:「不敢。」然后朝右首的于立雪道:「于兄,在下敬你。」

  于立雪冷冷道:「抱歉,我不会喝酒,也不善应酬我们两免了吧。」

  黄玉香眼看阮天华碰了他一个钉子,就接口笑道:「这位于公子不会喝酒,
奴家那就不敬你了,我们这是三免了。」一面举杯朝通善大师道:「大师,今天
你辛苦了,奴家敬你一杯。」

  通善大师以茶代酒,干了一杯,黄玉香又向通济大师、祝逢春两位主人一一
敬酒;阮天华也敬了三位主人,三位主人当然也要向三位鼎甲敬酒,于立雪依然
点酒也不曾沾唇。

  敬酒,以主人开始,一经开始,十五席上就登时热闹起来,你敬了我,我自
然也要还敬,敬了一杯,自有第二杯、第三杯。先是每一席上互相敬酒,后来甲
席的人敬了乙席,再到丙席,乙席的人也起而效尤,大家敬来散去,好不热闹?

  何况在座的都是武林人物,酒量都比平常人要洪得多,生性也比一般人豪迈
得可爱,就这样黄汤就家流水一样,川流不息的灌下喉咙。整座大厅下,只有两
个老和尚通善和通济大师是不喝酒的。但他们以茶代酒,有人向他们敬酒。他们
就只好喝茶。喝茶可比喝酒更难受,茶喝多了,肚子就会受不了,但他们在盛情
难却之下,也就不得不喝。

  各大门派的年轻代表们,在武功上败给了娇滴滴的黄玉香。现在有了机会,
大家不约而同的一个接一个的上来向她敬酒。你别看她娇滴滴的弱不禁风,喝起
酒来,可一点也不输给他们,对每一个敬酒的人,笑艳如花,来者不拒,还带着
娇笑,不住的说着「谢谢」,让每一个敬酒的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都被她笑得
晕头转向,高高兴兴的拿着空杯子回座。

  阮天华是武林状元,这些上来的人,目标本来是黄玉香,但武林状元就坐在
她边上,你总不能不敬吧?阮天华也可以说是受了黄玉香的累。黄玉香喝了多少
杯,阮天华也就一杯不少。只有武林探花于立雪拒绝了每一个向他敬酒的人,所
以他一滴也没喝,只是冷眼旁观,看看热闹。

  黄玉香红透了双颊,一张脸红得比桃花还要鲜艳,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这时
候当真挤得出水来,她瞟着身边的状元郎,娇声道:「于公子,方才奴家说过,
待回还要敬你,现在奴家再敬你一杯。」

  阮天华忙道:「黄姑娘,在下实在不胜酒力了……」

  黄玉香举着酒杯,直送到他面前,说道:「奴家衷心钦佩你,你是状元郎,
这一杯非喝不可,就奴家这一杯……」她把自己的那只酒杯朝阮天华嘴唇凑来,
连身子都和他靠得很近。

  阮天华看她在大厅广众之间,情形未免太亲密了,但因她业已醉态毕露。又
不好把她推开,一时窘得俊脸通红,正待开口。突然耳边响起黄玉香声音说道:
「你把快这杯酒喝了,奴家在酒中放了一颗解药,待回还得假装醉倒才行。」

  阮天华不期一怔,只听得黄玉香细声道:「快喝下去,奴家不会害你的。」

  一面娇声说道:「快喝呀,就这一杯嘛,你难道不肯赏险吗?」阮天华到了
此时,酒杯已经碰上嘴唇,他又无暇多想,只得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酒入喉咙,果然感到有一丝清凉的药味顺喉而下,昏胀的头脑也为之一清,
心知黄玉香说的不假,忙道:「谢谢黄姑娘。」

  黄玉香缓缓直起身子,甜甜一笑道:「应该奴家谢谢你才对,是你给了奴家
的面子。」这几句话的工夫,大厅上的人几乎已醉得东倒西歪,有的坐到地上的
有的伏在桌上,有的两三个人挤作一堆。

  没有醉倒的,自己这一席也只有自己、黄玉香、于立雪和通善大师、通济两
个老和尚,其他席上,一眼看去,也只有桑鸠婆、小红、铁若华、青儿、来复和
羊乐公、伏三泰等五位山主,形意山的人,另外则是九华派的道姑,一个是黄玉
香的同门,也是娇娇娆娆的姑娘,如此几人而已。

  阮天华不期一怔,问道:「黄姑娘,可是酒菜不对,被人做了手脚吗?」通
善与通济听得身躯一震。睁大双目前阮天华投来。

  黄玉香格的一声娇笑,说道:「这还用问吗?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趁这一
机会,把各大门派精英一网打尽。今后少林派下就是可以惟我独尊了吗?」

  通善大师双手合十,说道:「二位小施主怀疑敝派在酒菜中做了手脚?」

  黄玉香格得笑道:「这还会错?第二壶酒里就有问题,只是放的份量还少,
不易尝得出来,后来一壶比一壶多了,反正大家也差不多喝醉了,谁还分辩得出
来?」

  通善大师眼看大厅上十之八九都已喝醉,这情形是六届大会从未有过的事,
心中倒也起了极大的疑问,问道:「女施主说已经尝过了,不知在酒中下了什么
呢?」

  黄玉香咯的笑道:「我闻出来的只是岭南温家的七迷散,还有一种奴家说不
出来,反止不会是补药吧?」

  通善大师怵然道:「真会有这等事?」

  黄玉香娇声道:「我骗大师作什?信不信向你。」

  他们这一说话,羊乐公自然也听到了,朝四山山主招招手道:「兄弟们,这
情形果然有些不对。」伏三泰等三人立即站了起来,桑鸠婆、小红、铁若华等人
也站到一起。

  小红叫道:「大哥,你快过来。」

  黄玉香朝他嫣然一笑,然后以传音说道:「你兄弟在叫你了,你们站到一起
去也好,这人使出这样的大手笔,写出这样的大块文章来,自然也有下文,咱们
只要等一回就可以见分晓。你过去告诉他们,最好装作被迷翻了,快些躺下来,
现在没有被迷倒的人,只有咱们这几个了,大家通力合作才好。」

  阮天华点头道:「黄姑娘说得极是。」举步走了过去。

  小红迎着问道:「大哥,她和你说些什么?好象说不完似的,这样妖里长气
的人,你也……」

  阮大华胜上一红。说道:「你别误会她,黄姑娘人并不错,方才还她发现酒
中被人做手脚,还暗中给我一颗解药……」

  小红披披咀道:「我们没有解药,也没被迷倒呀。」

  桑鸠婆问道:「阮相公,她怎么说的?」

  阮大华七:「她说她闻出酒中有一种是岭南温家的七迷散,还有一种是什么
她闻不出来,她刚才告诉在下,这人既然在酒中做了手脚,必有下文,咱们等一
回就可分晓。要咱们这些人,大家要通力合作才好。」

  桑鸠婆听得点头道:「此女如果机智过人,说的不错,你们快些躺下来。只
有咱们躺下来了,对方的人才会出现。」几人听了她的话,果然一手扶头。一个
个往地上坐了下去,有的曲身躺下,有的身子略侧,选择了自己最有利的姿势。

  桑鸠婆立即以「传音入密」告诉了羊乐公,五位山主就朝桑鸠婆等人缓缓移
近,接着一个个倒了下来。就在阮天华这边纷纷躺下之时,那九派的中年道姑和
黄玉香师姐妹二人也相继仆倒。现在只有通善、通济两个老和尚还面带惊凛的站
着,不,还有形意门的坐着没动,一并未醉倒。

  通警大师沉声道:「师弟,这果然大有蹊跷,这些送酒菜的人,都是金鸡、
子午二门的弟子,怎么会出事的呢?」

  通济大师合十道:「目前祝师弟、应师弟都已喝醉昏迷,那只有先找几个送
洒的弟子问问了。」

  通善大师目光一注,金鸡、子午两门派来服务的十几名执事,不知何时,全
已不见,不,早已一个个躺在地上了。

  通善大师手持按铁脚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顿,愤怒的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使的手脚,咱们若不把他找出来,这大黑锅扰会背到少派的头上了……」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屏后传来,走出一个身穿黑衣裙,长
发披肩,面貌较好的女,朝两个老和尚躬身施礼道:「二位老师父大概就是少林
寺达摩堂首席大师父,和崇胜寺方丈通济老师父了?」

  通善、通济二位大师一齐合十道:「女施主说得正是贫衲,不知……」

  黑衣少女没待他们说下去,冷道:「家师说的,二位老师父可以走了。」

  通善大师一怔,注目问道:「女施主令师是什么人?」

  黑衣女子道:「家师是谁,二位老师父不用多问,家师请二位老师父可以走
了,二位老师父就该很快离去。」

  通善大师已感事态严重,双手合十,徐徐说道:「女施主快去请知师出来,
贫衲有话要问他。」

  黑衣女子道:「老师父有什么话和我说也是一样。」

  通善大师道:「女施主作得了主吗?」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我作不了主,还会站在这里和二位老师父说话吗?」

  通善大师道:「女师主尊师如何称呼?」

  黑衣女子道:「老师父现在是和我在说话,只要知道我是谁就好,我叫冷秋
霜,家师名号我不敢说。」

  通善大师道:「这些与会之人,忽然一个个醉倒在地上,可是女施主在酒裹
做了什么手脚?」

  冷秋霜忽然格的笑出声来,说道:「这还用说?酒里下的是温家七迷散,和
唐家散功丹,不然,这些人怎么会一醉不起?昏迷不省人事?嗯,就算他们醒过
来,一身功力业已散尽,也使不出力气来了。」

  通济大师愤然道:「令师这样做,究是为什么呢?」

  冷秋霜道:「家师要把这些人留下,为什么我可不知道,这和家师要二位离
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一样,现在二位话都向清楚了,可以生吧?」

  通善大师道:「女施主身边可有解药吗?」

  冷秋霜道:「二位老师父就要离去的人,要解药干么?」

  通善大师道:「解药如果在女施主身边,老袖希愿女施主把解交出来,如果
女施主身边没有解药,还是快去请令师去来的好。」

  冷秋霜不耐的道:「家师不会见二位老师父的,她老人家只交待我请二位出
去,二位尽噜苏则甚?快些情吧。」

  「阿弥陀佛。」通善大师目中神光湛然,直注对方,口喧一声佛口,说道:
「看来贫衲只有把女施主拿下了,令师才会出来了。」他这声佛号,显系动手的
暗号了,通济大师在他佛号响起之时,手持禅杖,身形一晃,已经飞快的问到了
冷秋霜身后。

  大厅上没有躺下的已只有两个和尚了,现在一个挡在冷秋霜面前,一个闪到
冷秋霜身后,正好截住了她的退路。通善大师早已把禅杖交到左手,话声出口,
右手突发,一记「赤手缚龙」朝冷秋霜手肘抓去。「赤手缚龙」正是少林寺「十
二擒龙手」中的一招擒拿手法。

  「十二擒龙手」在少林七十二艺中名列十二,出手迅如奔雷。手法奇奥,一
向被视作不传之秘,只有晋升到长老,才会资格练习。通善大帅因今日之局,诡
异莫测。各大门派有这许多人被迷倒,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出手就施展出「十二
擒龙手」绝技来,希望一举擒下眼前这一个黑衣女子,才能逼出她师父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通善大师右手疾发,冷秋霜忽然格的一声轻笑,说道:
「原个老师父要和我动手。」她上身轻轻向后一侧,便自让开了通善大师的一记
「赤手缚龙」,右手抬处,一双纤纤玉手,五指舒展,似拂似拍,到通善大师右
肩挑来。

  前面说过,「十二擒龙手」是少林不传之秘的绝艺,手法奇奥,则何仅仅上
身一侧,就可以避让得开,这还是什么少林绝艺?通善大师不禁一怔,眼见对方
拍来一掌,诡异至极,心头微凛急忙往后斜退半步,左手禅杖用力往地上一插,
右手呼的一掌直劈过去,人也随者大步跨上,双手齐上,掌指同施,专向冷秋霜
关节大穴下手,点、拍、扣、拿、抓,忽正忽反,变化奇奥。

  他使的依然是「十二擒龙手」,此时从老和尚手上使出,不但迅若奔雷,精
纯绝伦,几乎在一眨眼间,就会袭向几个不同部位,好象在冷秋霜四周上下都被
一片手影所笼罩!冷秋霜身材苗条,这时和老和尚展开抢攻,双手忽拍忽拂,柔
若无骨,不时从老和尚的一片指掌影中穿入,有几次还差点被她拂上。

  这下直看得通善大师心头暗暗凛骇不上,心想:「通善师兄是达摩堂首席长
老,武功之高,在少林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如今竟然只和对方一个门
下女弟子打成平手。」

  通善大师也愈打愈惊,激起了老和尚的怒意,故意手势一缓迎着冷秋霜拍来
的掌势推出。这一下一个拍来的手势极快,一个有意迎上,自然很快迎个正着,
发山「拍」的一声轻响,两只手掌竟然合在一起,坚立在两人的身前一动不动。

  通善大师身为达摩堂首席长老,积数十年修为之功,眼看对方只是一个年轻
女子,竟然敢和自己比拼内力。心中方自一喜,暗道:「你有多少道行……」但
他心念方动,突然感觉不对,那是自己运起「金刚禅功」直逼过去,竟然毫无阻
力。

  不,一股奇阴奇寒之气却从内已掌心渗力,缘臂直上,迅达肩头,一条右臂
骤然失去了抗力,身躯随着起了一阵轻颤,要待收手,已是不及。冷秋霜一只左
手业已无声无声拂上前胸,老和尚身不由已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下去。

  这下直看得通济大师心头大凛,右手禅杖一顿,喝道:「女施主……」

  冷秋霜一下制住通善大师,早已敛手后退一步,冷峻的看了通济大师一眼,
婆晒道:「老师父是少林通字辈高僧,武功最多和通善大师在伯仲之间,对不?
如果老师父在不自量力,要和我动手,试问结果会如何呢?你们两个一起留在这
里?那么参加这次君山大会的人,全部神密失踪,不是再也没有知道下落了吗,
所以我的意思,老师父还是省点力气,快扶着通善大师走吧。」

  通济大师听得一呆,心想:「她这话说得不错,通善师兄已经被她所制,自
己武功不如通善师兄,如果也失陷在此,武林再也没有人知道这许多人失踪的原
因了,那么自己确实应该忍一时之愤,先把通善师兄扶出去,离开此地才是。」

  心念这一转,立即点头道:「好,贫衲扶通善师兄离开青螺山庄,只是贫衲
想请问女施主一声,令师到底是谁,可否见告?」

  冷秋霜格的一声娇笑,说道:「我说过家师名号,无可奉告,老师父再问,
我也不会说的,你扶着通善大师出去,只要出了青螺山庄,就可用手推拍他『血
阻』、『幽囚』两穴,再让他走下百级石级,大概可以不得事了,快些走吧。」
通济大师一言才不上,俯身扶起通善大师,举步往外走去。

  冷秋霜望着两人身形,笑道:「这真叫做敬酒不吃吃罚洒,好好要他们走,
偏是不肯,非要人搀扶着走不可,好啦,现在没我的事啦。」说完,也俏生生的
往厅外走去。

  阮天华眼看通善大师和冷秋霜动手之际,本待翻身跃起。但耳边及时响起黄
玉香「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状元郎,正主还没出来呢,你此时千万不可妄
动。」

  阮天华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黄姑娘关照。」

  黄玉香又道:「你有几个朋友着了他们的道,我这里有解药,你要几粒,待
回我再给你。」

  阮天华道:「谢谢你,我们都很好,好像都没有被迷昏去。」

  黄玉香道:「这不可能,温家七迷散,只要一盏茶工夫,就会发来,任你内
功最高,一样会被迷翻,你没听那小娇女说。还有一种是唐家的散功丹,更是厉
害,只要闻上一点,都会功力尽失,除了他们独门解药,只有师傅的九九清心祛
毒丹能解,你的朋友这时候不可能还清醒着,不过不要紧,待会我再给你好了,
服下解药,只要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改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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